乳香的问题还只是之一,其余未解细节不知有多少。宋毅手执书卷,一时蹙眉沉思,一时展颜微笑,沈怜柔在一边看了,还以为他是在思考经书,便也一时为他着急,一时为他高兴。
过了许久,宋毅还在思索,沈怜柔怕他久思伤神,便柔声劝道:“小毅,倘若一时解决不了难题,就休息一会。嗯,要不来给嫂嫂帮忙,把这篮豆子捡干净;或者帮我烧火做饭也成。”
宋毅的思绪还在制药上,目光随意地扫过盛豆的篮子,里面黄豆和土块、豆叶、黑豆混杂。宋毅扫了一眼,毫无兴致地收回目光,正好听到烧火二字,脑海中陡然灵光一闪,不由呼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篮子边上,盯着乱七八糟的豆子,而后一把抱住不明所以的沈怜柔,哈哈大笑:“嫂嫂,你真是我的福星。”
沈怜柔一把将他推开,啐道:“总没个正形。快去给我烧火。”
“是是,这就去。”
宋毅心情大好,麻溜地钻进灶堂,娴熟地生起火来。
沈怜柔一句话勾起了他的记忆,解决了两大难题。乳香中主要的杂质是挥发性的油脂类,将乳香加热炒制,便可以去除;再加入其他需要粉碎的药材一并磨碾,冷却后再进行粉碎,难度就比单独粉碎乳香低得多。
这是后世某中药厂的独家发明,大大降低了成本、改变了冠心苏合丸产量受制于乳香产量的窘境。这个问题一解决,可以说宋毅已经握有对付冠心病的两大王牌,唯一欠缺的只是硝酸甘油。
喜事成双,到了下午,铜匠扛着一捆薄薄的铜管来到宋氏医馆。宋毅闻知大喜,热情备至地把铜匠迎入后院,检查无误后,大手一挥,两贯沉甸甸的铜钱便到了铜匠手上,把铜匠喜得连连打躬唱喏。
那铜管远不如后世的光滑圆润,而且粗细不一,看着就不值钱。沈怜柔在一边心疼地看着,好不容易忍耐到铜匠离开,后院只剩了叔嫂二人,她才问道:“这点东西就要三贯钱?”
“这是人家的知识产权费,工艺比材料值钱。等我的东西做出来,附加值可比他的高多了。”
宋毅急于去制备神器——酒精,随口胡诌一句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便抓着铜管跑进了早就空出的左偏房里。
“又胡说。”沈怜柔柔柔地骂了一句。
左偏房内早就准备了一个用于蒸馏的锅、一个用于冷却的水盆、还有一个收集酒精的瓷瓶,只要再加上螺旋铜管,就是一个简陋的“土法酒精提取器”。
宋毅没有后世的各种装备,便直接把铜管一头接入高处的锅沿,一头接入低处的瓷瓶,密封问题就交给一块濡湿的布。
酒精沸点比水低,当酒精受热蒸发,便先于水蒸气进入铜管。在螺旋铜管内遇冷凝集,就得到了浓度更高的酒精。
初步搞定后,宋毅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与此同时,济仁堂高大的柜台后面,杨渎疑惑地问道:“我记得有几个病人昨天就该来复诊,怎的今天还不见人影,莫非是死了?”
几个汉子恭恭敬敬站在旁边,一个歪嘴汉子赔笑道:“怕是死了,不然他们还能上哪治病?”
杨渎哼了一声:“要是死了,那可得赶紧去催债,要不然等他们办完丧事,弄不好就躲起来了。”
歪嘴汉子大声应诺,杨渎又道:“那个刚来的,刘丁介绍的,叫什么刘甲是吧?我看他挺机灵的,你带带他。”
歪嘴汉子应了,又低声提醒道:“那刘甲说是得罪了主家才逃来咱们这里的。”
杨渎眼珠一瞪:“不就一小医馆么,到了咱这里,屁都不是。只要这刘甲收债得力,谁敢来罗唣?”
“是是。小的这就带刘甲去催债。”
歪嘴汉子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到得隔壁交子铺的侧院,他马上腰杆挺直,下巴朝天,冲着院内十几个纹蛇刺虎的泼皮喝道:“干活了,一个个都拿出狠劲来。刘甲,你过来。”
院子一侧,一个年轻人蹭地站起身来,跑到歪嘴汉子身侧点头哈腰:“小的在。”
歪嘴汉子瞥了他一眼:“一会机灵点,好好学着,这可不是在医馆里抓药。”
刘甲拼命点头:“是是,小的一定好好学着。”
歪嘴汉子点点头,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十几个泼皮跟在身后,街上行人无不远避。
到了一户病人家里,大门紧闭,悄无人声。一个泼皮喊了几嗓子,见无人应答,气哼哼地一脚踹在门上,歪嘴汉子不耐烦地骂道:“蠢汉,跟门较什么劲,赶紧的,下一家。”
这次总算进了门,却只有大病初愈的病人独自在家,家里人都出门做活去了。那病人本就老迈耳聋,加上害怕,泼皮们骂了许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歪嘴汉子恼道:“一个死聋子,一句话都听不见,都象这样,还收个屁的债,真是气煞老子了。”
刘甲眼珠转转,蓦地抢上前去,啪地一声脆响,病人老脸上现出五道深深红印。
病人捂住老脸,惊惶地看着刘甲。刘甲也不说话,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又举起手来作势欲打。
这次病人好象突然变聪明了,伸手到床头掏摸一会,掏了一吊钱出来。刘甲一把抢过,歪嘴汉子在后赞道:“刘甲,可以啊。”
刘甲把钱恭敬送到歪嘴汉子手上,转过脸来霎时又变成一副凶相,再次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而后啪啪啪连抽病人三个耳光。
这次连歪嘴汉子和泼皮们都吃了一惊,歪嘴汉子喃喃道:“有出息啊。”
病人被打得蒙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张开带血的嘴求饶。刘甲举起手,病人连忙含混不清地喊道:“莫打莫打,我去找钱。”
他颤巍巍地俯身到床底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木匣来。刘甲一把抢过,也不打开,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歪嘴汉子。
歪嘴汉子打开一看,顿时笑出声来:“哈哈,还跟老子哭穷,明明有钱,连银子都有。”
他合起木匣,大力拍着宋毅的肩膀:“好样的,有出息,老子保你吃香喝辣睡女人。唔,不用再担心你那主家找你麻烦,我们济仁堂的人,谁敢罗唣?”
刘甲大喜,仿佛全身都注满了力气,当下抖擞精神,跟着歪嘴汉子气势汹汹杀向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