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首倡,晁冲之力助,带领济州士绅救治整个京东西路?”赵楷匪夷所思地看着急报:“我大宋立国百年,好象还从未有这等事吧?”
他受宠多年,封王封太傅封节度使都已数年,早就暗生小心思,又有不少希图幸进之辈靠拢过来,所以手下人才不少。几个幕僚接过急报看了,也是啧啧称奇。
“此举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晁叔用致仕多年,垂垂老矣;宋毅年方十五,正求进学,不久就要来赴童子试;士绅们都是跟随出钱出人而已——这些人要么老迈要么年幼,余者碌碌,即便邀买人心,也无图谋大事的可能——所图者,非名即义。”一个幕僚沉吟着分析道:“宗南泉那边虽未阻扰,却也没有参与此事,所以济州府此举并无不妥,相反,正合我儒家大义。”
另一幕僚点头道:“此事之后,天下间都会流传宋毅、晁叔用等人的仁义之名啊。”
又一幕僚道:“前些天还都在嘲笑‘填沟知府’,孰料济州人都在说什么‘填沟知府,不负济州’,现在又要加上个‘填沟知府,不负京东’——这填沟知府的美名,势必也要流传天下了。”
正说话间,又一封急报来到,赵楷打开一看,不由目光闪烁:“填沟知府无事了。他若无事,便是有功,这旧党,倒是又要风生水起。”
他将急报交给幕僚,幕僚们读后纷纷点头:“宗南泉说得不错,疾疫发病人数太多,干系重大,所以偶有病人数量浮动不足为凭,上报朝廷必须慎重,免得混淆视听,误了大事。”
“所以一方面加派人手确认情况,一旦确定便即上奏;一方面又担心耽搁了其他州府病人的性命,所以按照宋毅的意见,任由士绅们派出大量人手免费救济其他州府——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慎重做法,宗南泉是干练之人啊。”
……
砰,杨戬一巴掌拍在桌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侧小宦感同身受地一缩,许久没见老祖宗这么生气了。
“呵呵,老则老矣,没想到还丢了这么个脸,手忙脚乱不说,连个小小知府都搞不定,”杨戬自嘲地一笑:“许是我真的老糊涂了吧,倒是让梁师成那厮看笑话了。”
小宦忙道:“太傅怎么会老糊涂,太傅老当益壮……”
啪,小宦脸上挨了一巴掌,杨戬面目狰狞地低吼:“你也说我老了!”
小宦吓得不知所措,只得跪地求饶。杨戬怒气稍平,低沉地自言自语:“听说那个宋毅要考童子科,嘉王也要考进士科,呵呵,真有意思,科举是让他们随意玩的吗?”
晁说之府上,一干旧党觥筹交错,欢笑之声震动屋瓦。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饮宴了,一个矮胖男子甚至不顾形象地拉住晁说之大叫:“晁二丈,晁半朝名不虚传,叔用兄在济州干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听说蔡京那老贼都气得说不出话来。来来,一定要满饮此杯,以为晁氏贺、为我党人贺。”
晁说之却没什么喜色,只淡淡答道:“蔡老贼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之辈,害人不成而已,这点小事,未必能让他动怒。而我晁氏固然有叔用这干才,却也有我晁以道这种误交匪类的瞎眼糊涂之人,唉,惭愧啊。”
那矮胖男子不以为然:“误交匪类又如何?他杨伯求素来附庸风雅,又善于伪装,还经常假惺惺地做善事,骗过的人何止你晁二丈一个。要不是有济州这等事,谁能知道他开的济仁堂竟然是欺凌百姓的黑医馆。”
晁说之面色稍缓,饮了一口,复又笑道:“好在济州的济仁堂被烧,黑掌柜杨渎被殴身死,恶医林秋山又被宋毅当街骂死——哈哈,救疾疫、平民乱、骂奸贼,更辅佐宗南泉设下妙计痛击阉竖、蔡党,快哉!”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不想我家乡竟然出了宋毅这等佳才,思之令我开怀啊。”
那矮胖男子也兴奋地说道:“我等后继有人。这次童子试,一定要力保他过关,庶几又是一个晏殊、宋缓。”
“对,说不定宋毅就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可如元祐时的司马相公一样只手擎天、力驱国贼!”晁说之振奋道:“我等平时碌碌无为,这次童子试却务必振作,不可让宋毅中了阉竖、蔡贼等人的暗算。”
宋毅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许多人反复提起,他正饶有兴致地问道:“孙坚这家伙竟然假公济私,正经事不干,却天天跟那小娘子在高台之上相会?”
对面那年长帮役正经地答道:“哪有不干正经事,是孙小官人下不了高台,那小娘子又感激孙小官人,所以天天送饭过来。”
“哈哈,老王你也忒正经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宋毅笑过,又赞叹道:“这张家小娘子倒也是个奇女子,竟然不惧世俗目光,看来以后她要姓孙了。”
老王又正色说道:“小官人,关系到人家小娘子名节的,不能随便乱说。”
“好好,不乱说,老王你去取药吧。回到曹州,你要告诉孙坚,设法惩治那神汉,还有张家小娘子那个无耻贪婪的叔父——如有困难,及时回报,我来想办法。”
打发走老王,宋毅兴致勃勃地转回家中,对沈怜柔说道:“嫂嫂,你记得那个叫孙坚的家伙吗?他出门一趟就骗到个小娘子,真是厉害。”
沈怜柔白了他一眼:“不是你的学生吗?哪有你这样做老师的,在背后编排学生的风流韵事。”
说到风流韵事,沈怜柔的脸刷地红了起来。
“什么编排,人家两情相悦,少说也有几千人见证的。孙坚父亲早死,母亲腿脚不便,要不嫂嫂你给他们做个现成的媒人?”
宋毅见沈怜柔整天呆在家里做饭洗衣,有意让她出去走动走动。
听说是成人之美,沈怜柔不由意动,却又害怕抛头露面,忸怩道:“我?我不成的。”
“有什么不成,我勉强算孙坚老师,你就是他们小两口的长辈,再合适不过。就这么定了,我去府衙有事,嫂嫂你就琢磨琢磨怎么做媒吧。”
也不管沈怜柔愁眉苦脸,宋毅不负责任地拔腿就走。出去后叫上院小二,直奔府衙而去。
宗南泉这些天意气风发,见宋毅带了个眍兜脸的面貌凶恶之辈到来,奇怪地问道:“这是?”
“宗公,这位院小二忠义豪侠、稳重可靠,水里功夫一等一,我想麻烦宗公给他在府里安排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