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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找回记忆

上海的街道弯弯绕绕,很多巷子早已被战火摧毁,走出租界,便如步入了战场,到处是战后的壕沟。易少光将自己重新投入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此刻,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能锁定其位置。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但他似乎天生就必须与其打交道,整整十年了,从12岁到22岁,他有一大半的时光是在战壕中度过的,一般人进入战场,不用子弹,恐怕烟熏火燎都能逼死,这于他根本不是事,曾有人说,孙悟空不怕火却怕烟,他易少光既不畏火也不怕烟,已经练得比火眼金睛还要厉害了。

凇沪战役打了三个月,据说战场残留的烟火也持续了近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到处断壁残垣,大量尸体无人收拾,一些战事激烈的地段,就连野狗都畏惧焰火不敢去,像这样的地方,难道不是极安全的吗。

易少光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他专门往焰火密集处钻,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安全地休息好。昨天晚上他几乎整夜没睡,他的敌人今天却已遍地密布,如果不休息好,他易少光就算本领通天,恐怕也将慢慢垮掉。

前面有个崩塌的地下指挥部,视其规模至少在师团级别以上,易少光觉得就是这里了,他简单清理了一下,发现竟然还残存一些武器弹药,大概时间太长战斗太多激烈,一般的子弹枪械都派不出人手打理了。

他将那些弹药箱堆到一起围了个圈,圈子内铺了点新土放些草甸,这样睡起来会舒服点,再搜集一点绷带,挡在指挥部入口处,绷带的最后一截他绑在自己手腕上,这样只要有人企图进入指挥部即会触碰到绷带,并拉动他的手腕。

简单处理完,他随即填入自己精心营造的这个窝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也是一直在逃,在躲。

在江南的山地、在西北的雪峰、甚至异国的街巷。打打杀杀的生活,于他而言便如吃饭一般了,他并不畏惧,他畏惧的其实是孤独,那种举目无亲,遍地豺狼的寂寞。

他最向往的,其实是少年时代的生活,那时的他,个子还没有枪杆子高。连长说他个子太矮,等他长到和枪一样高了才能参加队伍,他二话不说,拿起枪就朝连长对面放了一枪,对面就是靶场。连长发现这一枪正中靶心,还是摇了摇头,说他胆子太大,竟敢朝他放枪,坚决不收他,他就赖着不走。

后来,在一次战斗中,连队的人打光了,一些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员被敌人俘虏,他靠缴获敌人的一把枪,一个人击毙了一个班的敌人并救出了伤员们,自此,12岁的他被特招入伍,作为连队的战斗骨干。

两年后,他被送去了遥远的异国,自此人生便不再属于自己。

他的记忆是漫长的,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打杀杀,直到那个高大建筑物出现,他又背着那个浑身褴褛的男人,从高楼处一跃而下,然后整个世界似乎静止了,后面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一无所知了。

他并不知道,这一入睡他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他发现眼睛被熏得难受,而肚子则咕嘟咕嘟的抗议着,这才翻身坐起。

突然,手腕上的绷带一跳一跳有节奏地颤动着,这使他大吃一惊。随即解下绷带拔出裤脚上的刀,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但是等了很久,外面却跟死人一般地寂静。他不想再等了,猛地窜出,发现洞口似乎躺了一个人,压在他精心布置好的绷带上,似已死去多时。

易少光发现这是一个头戴钢盔的国军少尉,一看就是中央军嫡系,抬头,发现自上而下,一道血迹一直延伸到这里,显然,这位少尉是爬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轻轻将少尉尚未完全合拢的眼睛合上。

“兄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呢,仗都打完了,你还来这里干吗?”

他发现少尉的掌心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想取出,却发现箍得非常紧。

“少尉同志,我是你的战友,你有什么心愿我来帮你完成吧,手里的东西松一松好不好。”

说也奇怪,这么一说,再去取他手里的东西时,轻轻一抽就抽了出来,原来是把钥匙,以易少光的眼光,一眼就发现这是一把战壕工事的钥匙。

钥匙上似乎还裹了张纸,上面清晰写着“有内奸”三字,仅凭这点东西易少光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无暇多想,将纸条和钥匙装进兜里,简单将少尉掩埋一下,便离开了这个掩蔽部,现在他已经完全休息好,该去做更好的打算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恢复这段时间的记忆,他的记忆就像被人惋掉了一截一样,让他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凇沪战场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可能和其他战士一样在战场上直面敌人,他来到战场上一定有着某种重大的意义。

他想起前面刺杀他的中尉和许老四那些人,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就在战场上的,假如他是他们说的三哥,假如他是那个所谓的猎人,他们又如何知道自己就在那里?

有机会问问他们,或许是个很好的开始。

但是他们如今都被日本人一网打尽,尤其重要的是,这些人如果被放出来,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还是他易少光。

然而易少光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想好的事就算是死,也会毫不客气去做的。

理清了思路,他又顺着来路来到了田中府,此时他才发现,这他娘的哪是什么私人府邸,简直就是日军的一个司令部,岗哨林立警戒遍布,要想从这里救人,除非是疯了。

果然,他刚到门口,岗哨便大喝一声,待到发现是易少光时,顿时慌了,连连赔礼。其中一个日军赶紧摇起了电话,易少光知道他是要通知田中。也不再客气了,三下五除二,一个班的岗哨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全部死光光了。

易少光处理尸体的动作干脆利落,将这些人全部集中到一起,并顺手拿起一块帆布盖上。

他的潜意识中,似乎对这里非常之熟悉,并没有沿着以前田中他们的路线过去,而是直接到了一个地下室,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一些铁门被损坏,竟然还没来得及修理。

易少光径直进入,发现里面传出呼噜声,一看,都日上三更了,这些日本兵竟然还都在睡觉,他估摸着这些战场上调过来的看守,大概是累到了极值,又似乎不相信还有人敢潜入这里,所以才能放心睡大觉吧。

易少光本想逐一解决,待到看见外面的大铁门时,顿时有了主意,他将外面的电话线剪断,找到一把大锁将铁门锁了起来,这才继续往内前行。

大概数十步之后,终于看到了被囚禁的中国人。

易少光找到一个细铁丝,竟然轻易地逐一将锁挑开,然后站在通道里大声道:

“各位,你们都自由了,现在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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