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驼背的身体似乎变得灵活了,脚下也好似生了风,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敲门。村民们一听到消息,个个都大开房门蜂拥而至,原本寂寥的街道瞬间有了生气。
柳云鹤打开包裹,本想把干粮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可是村民前呼后拥,一双双肮脏的手不安分地瞬间把食物都一抢而空,只留下一块孤零零的布。漓渊又分出一只水囊,倒进残缺的碗里甚至是瓦片供村民饮用,很快就被一饮而尽。
小祥的父母也赶来了,原来小祥背着父母独自外出寻找水源,他们遍寻不着正心急如焚,如今见他安然无恙,两口子对漓渊等人甚为感激涕零。
看到村民欢快的笑脸,漓渊的嘴角也堆满了微笑,可是她渐渐眉头紧锁起来——她深知这点食物和水不过是杯水车薪,村民们吃了这顿照样下顿没有着落,依旧摆脱不了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漓渊决定马上启程,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回龙镇,她把阿德从人群中招呼过来,问道:“阿德,你可知去回龙镇的路?”
“那条路我走了几十年,当然知道。”
“那你可愿意为我们带路?”
“能报答恩人,在下求之不得。”
阿德将老母寄托给村民暂为照顾,在村民们依依不舍的道别声中同漓渊等人一同踏上了前往回龙镇的路途。
在路上,漓渊仍旧感触颇深,她感叹地说道:“我记得在湖边小面馆吃面的时候,乔大哥曾教育过我人在江湖,一毫一厘都不能浪费,在关键的时候也许能保命,当时不以为然,今日看来确是真真不假。”
“你能深切领悟到,现在也不算晚。”乔昆仑微微吃惊,他没想到时隔久远,漓渊对他说的话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接下来我们要饿上几顿了……”柳云鹤无精打采地说道,不过他对把口粮施舍给茅村村民这件事一点也不后悔。
“这是对今日某人的无知行为所做出的惩罚,作为她的同伴,我们也要一起受罚。”乔昆仑难得幽默地调侃道。
不用猜也知道乔昆仑指的是谁,大家偷偷发笑,把目光纷纷投向甘珞,甘珞顿时发窘。
回龙江水势湍急,浩浩荡荡,水天相接处仿佛一条如丝银线,浪花以澎湃之势滚滚而去。经久不息的江风拂面,漓渊等人伫立江边,远眺江景,被回龙江磅礴的气势所震撼。
此江本该千帆过境,往来商船贸易繁荣,如今却空旷寂寥。除了祭祀求雨时载姑娘所用的船,无论是一叶扁舟还是富丽堂皇的舫船,都无法漂浮在回龙江上,连一叶浮萍也会沉入江底。
从茅村至回龙镇,一路上飞沙走石,弄得人灰头土脸,柳云鹤见江水清澈,便在岸边蹲下,手掬起一捧水正准备洗脸,没想到江水转眼间就变成恐怖的腥红色,吓得柳云鹤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柳云鹤往后挪动屁股远离江岸,用力甩掉手上的水,有一种杀了人后满手都是血迹的感觉。
“如果回龙江水能使用,回龙镇也不会闹饥荒。自从那不明异物坠落进回龙江后,江水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只要离开了回龙江马上就会变成腥红色,既不能饮用也不能灌溉。此水万万不能入喉,曾经有人口渴之极,不听他人劝告取水饮用,顷刻间便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阿德一边解释一边拉柳云鹤站起来,带着众人行至一条小道,慢慢走进回龙镇。
街道上人烟稀少、门户紧闭,同茅村一样一片萧条,墙角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乞儿饿殍,企图得到他人的施舍,可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谁会发善心去管别人的死活呢?
漓渊见几人形色匆匆便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在和一个外地人做交易,那人不辞辛苦拉来一车粮食,用有限的食物交换别人值钱的物什。
一支银簪尚且只能换取一升米,两块做工精致的刺绣也不过只够换取三两,人们用结实的布袋来装米,看到米粒掉落在地还会心疼地趴在地上仔仔细细、一颗一颗地捡起来。
“奸商,利用别人的不幸发不义之财,真是可恨可憎!”柳云鹤义愤难平。
乔昆仑也感慨道:“小人唯利是图,见钱眼开投机取巧,纵有豪宅林立良田万顷,金山银山与高楼平齐,最后也不过是给自己添置一副好点的棺材而已。”
闲谈间,街上开始出现稀稀疏疏的人,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行来,却朝着相同的方向而去,如同赶集一般。
阿德如梦初醒地说道:“我差点忘记,明天就是每月祭祀龙王的日子。祭祀的前一天,镇长都会召集村民集会,从中选出两名符合条件的女子作为祭典的供品。”
“可是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白白地去送死?”漓渊吃惊地问道。
“谁也不愿意,可是又必须这么做,为了那场短暂的雨水,也是为了那个短暂的希望。只要被选中,就算是哭得呼天喊地都无法反抗,否则会成为众矢之的!”阿德痛心疾首地说道,“三个月前,我的女儿秀芳被选中成为祭品,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被迫送上了小船,看着无依无靠的小船被江水淹没,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无能为力。我那可怜的母亲失去了唯一的孙女,悲痛交加,本就年老体弱,又无食物果腹,所以才卧床不起!”
漓渊等人这才知道阿德曾经承受过丧女之痛,与至亲之人阴阳相隔该是多大的不幸!
漓渊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觉得不管是对被挑中的女子还是女子的家属,这种方法都太过于残忍和无情。
柳云鹤宽慰道:“过去的事情既已无法改变,与其沉浸在无止境的悲伤之中,不如现在就做出行动改变现状!”
“说得轻巧,你倒是说说看该如何做?”甘珞反问道。
“这还不简单,斩妖除魔,解救少女,还回龙江一片清澈,降一场雨露甘霖滋润大地!”柳云鹤慷慨激昂地发言道,颇有些想要一展拳脚大展宏图抱负的劲头。
“一言既出可别光说不练,要不然这样,你去打头阵如何?”甘珞假装揶揄之。
柳云鹤一听,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