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渡出院了。
黄海生对他讲了胡文的死状，何渡有些吃惊，但心里却很是痛快。
“这是他应得的。”他点了一根烟，望向窗外，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动了动。
黄海生代表警局领导对何渡表示了感谢，并给他发了一面锦旗，何渡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黄海生还给何渡提了点意见，让他不要再“您您”地称呼自己。
“你就叫我黄哥得了。”他拍了拍何渡的肩膀，何渡疼得直哆嗦。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有个家。”何渡点了根烟，靠在窗边，望着烟州的夜景。
他距理想中的家，还差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一个能和自己共度余生的女主人。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房子，先让你醒过来也好啊。”
这时，何渡突然想起了顾澄的手机。之前两次基础任务完成的时候，手机里都会有提醒，这一次手机没有带在身边，他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他打开一看，果然多了一条信息。
“恭喜你完成任务。本次任务奖励：一家网店。额外技能奖励：噩梦复制技能。快快打开APP接收奖励吧。”
“网店？我就这么成为老板了？这要是真开了，我卖什么还是个问题。现如今手边空空，能卖什么呢……”，何渡不经意间朝镜子里看了看，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总不会是……那可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有节操的人……我这身子，只能是一个人的……”
“那个噩梦复制，又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挺吓唬人的。”他点进了APP。
四个分栏中，三个已经有了数据。
任务栏中，他完成的任务都成了灰色，下一个待发布的任务是红色的；规模栏中，网店规模显示为初级；技能一栏，已拥有技能为噩梦复制技能。
只有抽奖一栏，还是一片空白。
规模栏中，网店的图标正在闪烁。那是一个诡异的小丑的笑脸。何渡点了进去，随即便出现了一行文字提示：给你的网店取个名字吧。文字下方是一个文本框。
何渡想了想，在文本框里输入了“噩梦体验馆”五个字。
“‘噩梦体验馆’创建成功！店内暂无商品，是否去添加商品？”
何渡点下了“是”。
“你现在拥有噩梦复制技能，可以运用此技能来制作商品。目前可以制作的商品只有表情包，是否进行制作？”
“是。”
“请选择素材。”
屏幕中便出现了何渡之前完成的三个任务。
“第三个噩梦远比前两个要恐怖得多。我倒不如选择一个基础任务，制作一个表情包试验一下效果。”
何渡选中了“基础任务一”，同时在数量的方框里输入了“1”。
“表情包*1正在制作中。”进度条慢慢填充着。
“滴——”，屏幕中显示表情包已制作完成。
“是否进行预览？”
“是。”
“请输入社交账号，表情包将自动发送。注意：表情包只能查看五秒，阅后即焚，环境效果持续时间不等。”
在何渡输入自己的微信号之后，屏幕中显示表情包已发送。
何渡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消息提示音。他点进去一看，一个完全陌生的账号在未申请添加好友的情况下，竟然给他发来了一张图片。
何渡按住屏幕，查看图片。
图片的内容是一个谢了顶的熊猫头，配了一行文字：挺秃然的。
图片销毁了，何渡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也没有什么，都是年轻人的玩意儿。”
一股凉气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漆黑的手机屏幕里，映着何渡发白的面孔。而一张女人的脸，正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背后慢慢爬了上来。
何渡有些内急，便匆匆奔到厕所里解决。开闸泄洪，一阵舒爽之后，他扣好腰带，站在镜子前拧开了水龙头。
即使天气有些热，但水龙头里的水依然是冰冷刺骨的。
如同一双没有温度的手。
何渡打了个冷战，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今天白得有些反常，没有一丝血色。
“或许是刚刚从医院出来的缘故，看来我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一股凉气钻进了他的衬衫里，爬过了他的后背，抚摸着他的脖子。何渡感觉到了异常，急忙想去开门。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那扇门竟然凭空消失了。卫生间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墙壁和一面大镜子。
何渡深吸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饶是他已经历了三场恐怖至极的噩梦，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毕竟噩梦只是个梦，是虚的，而现实是在自己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况且，现实远比噩梦要可怕得多。
下一秒，墙壁便消失了。天花板、地面、四周，全是镜子。
何渡惊恐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而镜子里的倒影也在惊恐地看着他。狭小压抑的空间里，充斥着诡异与阴森。
一缕黑色的头发沿着镜子边缘爬了出来，蠕动着，伸到了何渡的脚下，在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了一条黑色的蛇。
何渡尝试用脚把头发踢到一旁，但头发却像是在镜子里扎了根一样，任凭何渡怎么使着蛮力，却一动不动。
头发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爬到了何渡的身子上，把他捆成了一只黑色的蚕蛹。
这时，那张女人的脸从他的背后缓缓升起。
那是一颗孤独的头，脖子以下空荡荡的。
何渡通过镜子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张脸，就是他在第一次噩梦中坠到井下后见到的那张。
女人冲着何渡笑着，脖子上干巴巴的肉茬颤动着。
“咔嚓”一声，何渡头顶的那面镜子碎了，一双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何渡的头发，用力地往上揪着。
剧痛让何渡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咬紧了牙齿，奋力挣扎着。可他越是挣扎，那头发勒得他越紧，后来就像钢丝一样，勒进了他的肉里。
女人“咯咯咯”笑了起来，她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洞，脓血从里面流了出来，将那张惨白的脸染得血淋淋的。
“嘶”一声，那双手将何渡的头发连带着头皮一下子都扯了下来。没有头皮和头发遮盖的头顶，像极了一个血馒头。
何渡惨叫一声，登时觉得像是有数万根针都从自己的头顶扎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
何渡的手机摔到了地上，他慌忙用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头发在，头皮也在。
他瘫坐在椅子里，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是冷汗涔涔。
难道自己又做梦了？不对，他压根就没有睡着，怎么会是梦？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实，似乎自己真的被扯掉了头发，撕下了那块血淋淋的头皮。
这表情包，有些生猛啊……
等到后背上的冷汗都干了，何渡才缓缓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他惊魂未定地拿过顾澄的手机。
手机依然停留在表情包制作界面。
“噩梦表情包会给人一种无比真实的恐怖体验，会对人的感官产生极大的刺激。倘若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接触到表情包，必然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难道……难道学姐的昏迷和这有关？”
他抓起手机，在房间里徘徊几圈，又摇了摇头：“不会的，医生说过，学姐不是因为受到惊吓才导致昏迷的。但是学姐胆子那么小，又怎么敢去接触这个APP，又怎么敢进入到别人恐怖的噩梦里呢……这个APP里，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学姐昏迷的原因，也必然隐藏在里面……我不知道它还会触发什么恐怖事件，但是我一定要继续使用下去。”
掉在地上的手机响了。何渡一看，是房东打过来的。
“喂，王姐。”
“小何啊，你最迟后天必须把房租交了，不然到时候我只能把你赶出去了。”
“王姐，这时间怎么又提前了，不是说好……”
“这是我的房子，我怎么来是我的事情，让你白住了这么久，我已经很仁慈了好不好，后天交不了，你就赶紧收拾收拾滚蛋！”
“喂，王姐，王姐……”
电话挂了。何渡苦笑了一声，走到窗边。风把他吹得很清醒。
他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吐了出来。烟气弥漫，飘向窗外。
“老伙计，只有你还陪着我。”
“房租房租，我连房租都交不起，还说要给她一个家，痴人说梦，真是可笑，可笑啊……”一种巨大的挫败感涌上了何渡的心头。
烟气蒙住了夜色，也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盯着顾澄的手机看了很久。
“是否继续进行噩梦表情包制作？”
“任务一，噩梦表情包*10正在制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