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你去哪?”
冬狩后卫昀终于闲下来,朝会后难得无事回府,正撞上骑在马上的卫容,一身胡服装扮,披着大红披风,猛一眼看去不像养尊处优的小姐,反像个要冲出去杀敌的女将军。
“都是大姑娘了,还整天再外面跑,好歹跟嫂嫂……。”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周四娘骑马过来,一样的胡服,她倒未披披风,可身后背着短弓,腰间佩着短剑,比卫容更显英姿飒爽。
“学学……”
卫昀将最后二字吐尽,僵着身子对她行礼:“嫂嫂。”
“难得你今日闲着,你哥哥连着几日都说见不着你,洛城这些日子太平的很,也不知道你这一日日的忙什么。”
“今日这不是回来了,嫂嫂这副打扮,是要去哪里?”
“许久未骑马了,正好阿婵也无事,去津山那边走一走。”
卫昀瞥一眼她身后的短弓,弓是羽林孤儿营里常见的软弓,箭壶也装得满满当当,哪家姑娘这样“出去走走”?想到阿廷这两天正带人在津山脚下操练,遂放下心来:“嫂嫂先走,我与阿婵有几句话要说。”
“我在长信宫前等你。”周四娘对卫容微微颔首,带着一众侍从侍女先走了。
“不管看见什么,定要牢牢跟着嫂嫂,出什么事先去北军大营喊人,过了未时便提回来的事,至多酉时一刻到……”
卫容竹筒倒豆子似的一番话砸得卫昀一阵头晕:“这都谁跟你说的?”
“你说呢?我若有什么幺蛾子,早教大哥给剥了皮了。”
“阿婵,这几日若是得闲,多去夏忠那里走动走动可好?”
“二哥你说这话是没脑子?”卫容往远处看一眼,“看你知道教嫂嫂先走,还不算真傻,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卫小姐瞪他一眼:“真是傻!挡我路了,让开!”
卫昀仓皇让开路,看着她大呼小叫着“嫂嫂等我”一骑绝尘的去了。
卫容二人在外直玩到晚膳时分才回来,侍从们则拎着几只野兔跟在后面,千承也腆着脸要了一只要转赠水水,教卫昀揶揄:“旁人都是送大雁,阿承你却要送野兔,还真是别具一格。”又道:“送这个哪能你去送,明日我请母亲替你跟阿络去说好不好?”
“二哥你少说两句,千承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卫容把他拽到一边去,神神秘秘道,“你猜我今日出去见到谁了?夏姐姐!”
洛城世族中益阳夏氏是少有的文臣出身,自永定年间起,一门五相三后,三公九卿或为其子弟,或出其门下,隐隐有与镇江卫氏比肩之势,人谓“文出益阳,武皆镇江”,也正因此传言,除早年与镇江卫氏有过姻亲、与淮安周氏也曾指腹为婚外,近年来已少与武将世家走动。
因而夏小姐自幼便没几个闺中密友,嫁作人妇后更少与姐妹见面,偶发奇想去庄子里赏花也是孤零零一人过去。
腊月还未到,东西二市的布庄便将一匹匹红布扯到了外头,小厮们个个拾掇得精精神神站在门外吆喝,挨得近的几家布庄互相比着嗓音,只将屋顶上的瓦都要震下来。
独一家布庄由掌柜亲自上阵,手持匕首往布上一刺,竟没有刺透,登时呼啦啦围上一伙子人,夏淑贞的车也停下,随行的侍女劝她:“小姐,这些个都是骗人的障眼法,天底下哪有刀枪不入的布,倘真有这个,如何做得成衣裳。”
“你去买一匹来,他演得这样卖力,权当个辛苦钱也好。”
侍女正欲从荷包里摸钱,忽听得前面一阵吵嚷,夏淑贞亦蹙眉:“下回再给他也是一样,先走吧。”
“放肆!你凭什么打我!”
“老子想打你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有个好哥哥你还有什么,宗室里你南阳侯一脉就是个笑话!”
车越往前听得便越清楚,侍女低声道:“是夏忠。”
南衡郡主与夫婿感情不睦的流言一月来夏淑贞也听了百八十回,尤其周扈上回与她说过后她便更上心些,也听周四娘提过上林苑那场闹剧,只这样闹到大街上来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停车。”
车在两人跟前停下,侍从们分开人群,夏淑贞在侍簇拥下走来:“什么事非要在大街上吵吵嚷嚷的,都不要脸面了?”
“要不要脸的与夏二小姐也无关。”夏忠梗着脖子,“我早被宗族除名,难不成天下姓“夏”的事,小姐都要管上一管?”
回应他的是夏小姐甩过去的一掌,虽说夏淑贞是洛城里难得养尊处优的小姐,一掌掴去照样打得他脸颊肿起好大一块:“你!”
侍从们反剪了夏忠的手把他拖到一边去,夏淑贞冷笑:“祸不及家人,南阳侯犯的罪与她何干?你要打我,先问问洛城里几个答应的!”说罢拉起荆平萱上了自己的车:“好妹妹,天下好男儿无数,为他生气,不值得。”
“我当时正找嫂嫂呢,就看见了。”卫容眼里放着光,“二哥,你不知道她那一掌甩过去多有气势,整条街都静了,大气都不敢出,我头一次见打人打得这样好看的。”
卫昀冷冷哂笑:“说得你见过打人似的!”
“没见过我也知道无人比得上她了,从前只听过她,都没见上一面,还以为她与周大哥一个赛一个的慢性子,遇上事还不得生生将人磨死,今日才知道她原来这样直爽的性子,改日定要见上一见才好。”
“哪日你嫁到周府去了,随你见个够。”
卫容瞪他一眼:“我是看你为荆平涣的家事这么上心才告诉你的,不然谁管他南阳侯家的事!”
千承亦道:“如此,将军也尽可安心了。”
“我那位嫂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