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我还是不知道保罗怎么受的伤。”
“不是很严重的伤吧?”张思达语气轻松。
“没缺胳膊没少腿,但是流了血,看着有点疼。”
“那是小伤,保罗应付得过来。”
我放下杯子看着张斯达:“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总要走这么一遭的,你就当保罗是在参加体育锻炼。”
“那怎么看都不是锻炼吧?”
“相信我,是锻炼。”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斯达:“你来这儿真的只是单纯地看看爷爷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张斯达拿起了我的酒杯,“瞿琰琰,来这儿单纯地看看爷爷的,只有你。”
眼睁睁看着张斯达端起我醒好酒的杯子抿了一口,我问:“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看看书,保罗,来运动运动。”张斯达唇边勾起一丝笑。
我更莫名其妙了。
把目光放远了些,阳台外庄园的布景尽收眼底,月色淡银,目光收回来,张斯达的发梢也是淡银。
我问一旁若无其事喝着酒的张斯达:“你以前,常常这么喝酒?”
张斯达愣了愣,说:“偶尔。”
这晚张斯达还是睡在了沙发上。
入睡前互道晚安之后,张斯达加了一句:“好梦,琰琰。”
我看着床顶“哦”了一声。
如张斯达所言,我果然又做梦了。
这回梦中的驾驶座上我依然拼了老命一般踩着油门,车子一声呼啸,我又冲向了拐弯处的栏杆。
下坠之前,我终于看清了下方是一片深蓝的海,天色深灰,海浪翻滚,潮汐来了又去,那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纠缠而上,我看见自己的长发海藻般飘散在周身,涌起的气泡最后带走了我的意识。
更深的梦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回来了。
“琰琰。”他在我耳边喃喃道。
那声音太过温柔缱绻,携着我的睡意层层叠叠。
接连几天,我都重复着这一幕几近相同的梦境,以致于到了离开庄园的前一天,我再梦到自己踩油门的场景时,只顺着脚掌的力气再加了一把,让自己更快地冲出了悬崖。
又一次体验到下坠的失重感时,我望着下方逼近的海面叹了口气。
再刺激的坠海体验,重复多了人也是会习惯的。
黑暗里男人的声音不厌其烦,和过去的前几晚一样和我轻声说着话。
只是这次那话的内容不再只有我的名字。
“所以你放走了她。”他说,“什么时候,我也能被放过。”
“琰琰,”他说,“你放过我了。”
“琰琰,”他说,“不要放过我。”
最后那个声音和张斯达的声线重合到一起的时候,我心下一凉,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望着床顶的暗花,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黑夜的寂静里剧烈地跳动着。
不是吧?张斯达?
坐起身来看着远处沙发上那个安静的背影,我皱起了眉头。
手盖上脸,我试图让自己清醒,接触到脸上皮肤的一霎,我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是湿润一片。
冷冷的,苦苦的,都是未干的泪水。
完蛋了,我不知这是回国后第几次这么想。
继心脏和眼睛之后,瞿琰琰,怕不是连脑子都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