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衣珞借着月光竟从云摇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不行!”衣珞尚未有所应答,自不远处传来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那人一身如雪的白衣,儒雅而又别有风骨,四下静寂,他的声音格外突出。
衣珞从没见过周行言发脾气,只是此刻,仅仅两个字的言语已经透露出了明显的愠怒。
“师哥……”云摇还想多言,又被周行言打断。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此事凶险,万万不可。”周行言已立于她二人面前,他背对着月光,让人分辨不清他的面容。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吧。那位姑娘我会照看着的。”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衣珞只是笑,望了眼离去的周行言,又扫了一眼一脸无奈的云摇,什么也没说,也转身进屋了,徒留云摇。
夜半时分,云摇辗转难眠,几番思索,终于下定了决心,利索地下了床,穿上月白色的外衫,又披件黑色斗篷,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尽管动作极轻极缓,还是有轻微的吱呀声。
她飞速地瞥了一眼某个方向的屋子——漆黑一片,应是没有发现。
云摇心下暗喜,但仍蹑手蹑脚,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
一步,两步,三步……快到了,后门就在一尺不到的地方。
云摇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唇角扬起一抹颇有些奸计得逞意味的弧度。
“这么晚了,想去哪儿?”周行言正斜倚着门旁的院墙,语气竟带了三分玩味。
云摇缓缓地转向他,笑意还僵在脸上,身子还猫着,立刻讨好地回答:“师哥,真巧啊,你还没睡啊?”
周行言皮笑肉不笑:“不巧,我一直在等你。赶紧回屋睡觉。”
闻言,云摇挺直了身板,气鼓鼓地回了屋。
第二日夜,还是月白色外衫加黑色披风,这回云摇志在必得,为了以防万一,她在所有人的饭菜里下了迷药,这下总该万无一失了。
然而——
“阿摇,我虽不通药理,但你那点儿小伎俩我还是清楚的。”周行言一个眼神,云摇再次溃不成军,乖乖回屋。
当第四夜云摇再次失败的时候,这一次,她神色严肃:“师哥,我想跟你谈谈。”
出乎意料地,周行言点了点头,说:“好。”
这几日,那位姑娘虽有意识,却一直未清醒。即便是师父珍藏的雪莲也只是起到了稳定病情的作用。如果再不对症下药,她可能撑不过一个月了。
“师哥,你也看到了,那姑娘情况并不乐观,师父从小教我医者仁心,如今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可你知道当下的形势,假冒和亲队伍的人是大罪,一不小心,还会牵扯良多。”周行言皱着眉,语露忧虑,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可是师哥,寻安王府不缺奴仆,正因为当下的紧张局势,我才有机会混入王府。”
“那你想过没有,你要假冒谁?和亲队伍迟早会返回,留下的除了公主,也就其亲近之人,你又如何有机会?”周行言又抛出了一个难题。
“师哥,我只是想先去探探情况,倘若实在毫无机会,我自然不敢冒险。”
“况且,如今帝都已有不少贫困无依的百姓染病,置之不理,迟早会酿成大祸。”
“帝都不只你一个人学医。”
“可只有我一个察觉到了此事,师哥,今日我若不做些什么,他日必将痛恨自己,何不如让我尽力一试,即便无果,我也可以宽慰自己问心无愧了。”
周行言看着云摇竭尽全力说服他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是问:“是不是,不论我怎么阻止,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了?”
“是。”她倒是回答得痛快,没有丝毫犹疑。
“……”
“天色已晚,去歇着吧。”
“师哥?”
“太晚了,要去也该明晚了。”
她突然地笑了,露出那种似乎得到了全世界般的心满意足的神情,黑暗抑不住她的光芒,月光也不及她的明亮。
“谢谢师哥!”
周行言也笑了,这世间他独有的温柔儒雅使他的笑也染了些暖意,让人如沐春风,他不自禁地揉了揉云摇的脑袋,笑道:“快去睡吧。”
谁知云摇拂开了他的手,嗔怒道:“师哥,我不是小丫头了。”她顿了顿,又说,“倒是你,这几天日夜盯着我,快些去休息。”说着,云摇便推着他进屋。
送到门口,她甜甜一笑,右眼俏皮一眨:“好梦,师哥。”而后,替他掖上了门。
门内,跳动的烛光映出周行言俊逸的脸庞,他站在原地良久。
门外,云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
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总是既让人心生期许,又让人忧心忡忡。
有时候,那种心情只是被温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