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太阳刚刚探出眉目,解良用过早餐后就早早来到私塾助教。
草原的孩子一般上午上学,下午给家里看牧。他们上午刚到私塾见到小伙伴那会没把天吵嚷下来决计不罢休,私塾因此需要一个年轻同时具有相当学识的人来协助教学。学生的年纪都很小,老师说草原人只要学会一些简单的算数和文字足以应付卖羊就足够了,学生一般三两年可以顺利毕业。
解良来助教之后,学生们总是安静的很,个个都像等待发糖奖励的小孩子那般听话地上课。押送学生上课的一般都是学生家长,他们总是怕孩子们成群结队到处耍。现在孩子们巴不得早早来到学校,因为他们不满足解良讲故事了,一些孩子提议下课后一起玩游戏。解良叫他们玩狼人杀。
狼人杀是一种语言欺瞒性的游戏。虽说这些游戏不太适合尚还天真单纯的孩子,但是草原的孩子总是纯朴得可爱,解良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每每结束游戏,解良都要督促他们说游戏归游戏做人要诚诚实实,否则下次不玩了。学生们齐声应好。解良和学生们狼人杀游戏,其实想帮助他们了解狼的生性狡黠,有利于提高他们的忧患意识。
“被狼袭击的时候,两条腿的人一般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狼的。狼的后腿发力最大,如果遇见大狼,可能得话可以用箭攻击他的后腿优先削弱它的行动力,再趁机逃跑;如果手里没有弓箭,只有石头木板等打击武器,我们可以攻击狼的嘴巴,因为狼的嘴巴离人体的距离最近,而且狼嘴上梁皮薄,一击到骨。只要它们主要的攻击部位嘴巴受创,狼的攻击力会大大下降。”解良结合狼的弱点给学生们防狼的建议。
到了下课的时候,往往也是家长们亲自来接学生。没有解良跟他们玩游戏,下课后他们三五成群不知道要耍哪里去,更何况现在是狼群下山的季节。食物不充足的时候,高原狼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翻越雪山来到草原觅食。
常有家长早早就到学校侯着。其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来接自己的弟弟,解良认得她。她叫依玛,是村长的女儿,也正是她在寒水潭撞见了解良寸缕不着的样子。解良看到她不免尴尬起来。
依玛在一个同龄女伴的拉扯下来到了解良的面前。她长着健康的小麦肤色,面容不算精致,但是透露出草原女性少有的知性气质。
“不好意思,在寒水潭那里我不是故意……”解良不太好意思。他庆幸被看到的人是自己不是她,要不然他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
依玛伸手示意解良不用道歉,但是她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依玛的女伴似乎是她的闺蜜,闺蜜用身体碰了她一下,给她一个“赶紧上呀”的眼神。她以一个“你别闹”的眼神还击。
“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先走了!”解良先溜为敬,下午他还要协助牧民放牧,雇主特意叮嘱他早点到。
女孩急了,一把拉住解良的手臂,旋即又放开:“下午你来我家牧场,我教你骑马。”
解良的确不会骑马。老猎户让他学骑马,马匹们貌似天然地害怕他,一次次的把他从马背上掀下来。马匹们被他拽回来的时候烈烈地嘶鸣,慌乱的马蹄差点踏在他的身上。
“不了不了,我还要兼职呢。”解良还是想溜。不过依玛的闺蜜把他拦住了。她不忿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依玛邀请你都——”
依玛把闺蜜拉开,自己来到解良跟前,眼直直地看着他,“我发现你挺讨人喜欢的,下午我陪你牧羊,完了我教你骑马,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解良被她的强硬吓到了,还有她那双毫不避讳的眼神。他觉得她是那种胸无城府的人,但是同样感觉她的强硬能在别人的城府里杀个七进七出。就像现在自己这样被杀个措手不及。
“好。”解良到像个江南委婉的小姑娘,与依玛相形之下太没气势了。
“记得下午来我家找我。”依玛甩下一句话,领着弟弟径直回家。解良看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拒绝的勇气。他听说草原的男人靠力气驯服烈马,草原的女人靠眼神驯服男人,原来是真的。解良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心跳不已……
依玛的弟弟依安回过头莫名地给解良加油,他人小鬼大地拋了个“看好你呦”的眼神。
“什么鬼?”解良懵懵一脸。
下午。牧场。
依玛正在给一匹酒红色的骏马安装调试马鞍,不时地爱抚着柔顺的鬃毛,不时地微微笑。骏马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不时地鞭动尾巴。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解良蹑手蹑脚地接近马栏,依玛扑哧一笑。“跟偷鸡摸狗似的,你怕什么?”
“我怕撞见村长大叔,他要是问我来做什么,我还真没有理由回答他。”
“瞧你怂的!”依玛笑说,笑声郎朗可人,“你直接说来约我的不就得了。”
解良一秒怂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傻,迟了。”依玛熟练地一跨步上马,然后把手递给解良,“上马吧!”
“你确定你的马不会把我甩下来,然后给我一蹄子?”解良犹有后怕,但是还是递出了手。依玛二话不说就把他拽上去,他顺势跨上马鞍。
“抓紧了。”依玛一鞭落下马屁股,骏马飞驰开来。马鞍有规律节奏的起起伏伏,解良感觉就像是坐成人版的摇摇车。
“这匹马是什么马种?它跑得相当快,而且块头也非常大。”解良目测过这匹马,它马背都接近五尺高,一般人不依靠鞍具还不一定上得了马。它奔跑起来,长长的鬃毛飘逸飞扬起来,速度在不断提升,给马上者说不出的畅意快感。
如果用汽车比喻,这匹马给人类似于推背感的感觉。不同的是好的汽车的引擎声浪能让你血液澎湃,但是好马能让你自我感觉豪迈舒畅,就像电影里面马背上骁勇的战士,他们挥舞着马刀,号呼着马歌,一往无前。
解良感觉骑着这匹马的依玛绝对是马背上的骁勇的战士,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战。
“汗血马,我叫它绯影。它还小的时候,我在草原的沟缝里面遇见它,它饿得完全动不了了,瘦得皮包骨。我把它带回家,给它治疗,留着它直到它完全健康。它的主人找上门来,但是它不肯走,主人割爱把他送我了。”依玛娓娓道来。她的长发随风飞舞,数次遮盖了解良的脸。解良拨弄她的头发,但是差点从马鞍上掉下来。于是依玛把解良的手按到自己的腰间,说,“坐不稳的话就抱紧我。”
解良迟疑一会,但是随后真的那样做了,不过仅仅是持续一会就收回手来。因为仅仅是一瞬间,他的心就像坐下这匹马一般有力跳动。
“话说,你怎么想到要教我骑马?”解良有一个感觉,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依玛没有回答解良,骑着马一往无前。解良自信自己说得足够大声了,难道他听不见?
“因为你不会骑马!”骑行一段距离,依玛突然说,然后解良的手往自己腰上搂。解良一时心猿意马,不过他听得出依玛的语气有点僵硬,仿佛是有点生气了。
在村子里,解良虽然是以洗衣、做饭和看孩子的三种活好得到最多雇主的赞许,但是他接生羊崽子和看牧的活也有口皆碑。到了牧场。雇解良看牧的雇主急着和妻儿去探望岳父岳母,把羊**给解良就匆匆走人,话不多说两句。
“听阿妈说你洗衣做饭看孩子样样都做得很好。”依玛开口说话,“没想到你还会放羊,陆阿叔最心疼它的羊群了,没想到他会放心把整群羊交给你。”
解良冲她苦笑,然后按部就班地把羊赶往牧场。在依玛的帮助下,羊群毫无纰漏地在咩声一片中赶赴不远处的牧场。
“这里的牧场四季常青,到了春天时某些地方还会有遍野的花,红一片,紫一片,特别好看。过了冬天,我带你去。”依玛描绘着春天的画卷说。密密麻麻的白羊低头沉默吃草,她和解良肩并肩地坐羊群中隆起的土坡上。从远处看,就像一对神仙眷侣并坐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上。
“嗯,好!”解良点点头,但是许久没见下文。
“你除了‘嗯,好’,你就不会说别的呀?”依玛不耐烦,“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
解良看着羊群,“嗯”了好长一段时间。
“看羊干什么?”依玛白了一眼,然后把解良的脸扭向自己,“像刚才那样看着我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