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良刷地脸一下就红了,看着依玛的脸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在赶羊去往牧场的途中,解良总是时不时地看着依玛,最后一次对上了一眼的时候,他的眼睛彷徨无措,然后才安分下来。
“你的眼睛真漂亮,外面就像水波一般清澈,里面是坚不可摧的黑曜石。”解良掐着自己的大腿,保证自己在说完这句一直想说的话之前不卡舌。
在有些人的眼里,一句我喜欢你就已经是全部,是调动身心上下所有勇气,是竭尽全力,是孤注一掷。但是对解良来说,他已经不想再轻易地说出这句话。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他想他需要做的只是诚诚实实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感觉。
依玛的脸上晕出一抹绯红。她别过脸去,抿嘴而笑。
“真的那么好看吗?”她把笑意压了下去,把脸对着解良做出一个半憋笑半严肃的脸。
“你说我讨人喜欢,那你……是什么感觉?”解良对自己的感觉不自信。一句“你喜欢我吗”都还要绕个弯子。
“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依玛往解良的身边靠了过去。她的头向解良微微倾斜,两人肩并着肩……解良的心跳一时如进攻的战鼓。
夕阳无限好。金黄色的斜阳撒落草原,羊群像一片炽烈的火烧云,如梦似幻,它们不时“咩”的一声叫,让人感觉能它能飘到遥远的地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美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个对情爱不懂皮毛的人一路赶羊,一路痴痴笑。不知不觉到了雇主的家里,他们正在准备晚餐,并执意留下解良。解良再三婉拒,实在拒绝不了干脆就夺门而出。
“这大娃子今天怎么这么着急?”雇主纳闷。
“什么大娃子,人家都到那个年纪了!”雇主的妻子不怀恶意地白了雇主一眼。他俩从厨房的窗户看到解良和一个俊秀的姑娘同坐上一匹马。一声马嘶鸣,骏马飞驰。
马蹄极快,有种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快感,解良似乎感觉空气都是春天般暖意洋洋的。经过一段陡峭的路段,解良的身体稍有不稳,手下意识地扶在依玛的腰上。不过只是一瞬间,他慌忙地拿开手。出乎解良意料的是,依玛很快把他的手抓会到自己腰上,头也不会,骑着马一往无前。
解良的荷尔蒙水平噌噌噌地往上涨,头脑发热,耳朵似乎要喷发出热气……
待解良终于平静了下来,绯影却停在寒水潭的边上。
“来这里干什么?”解良问道。他本打算送依玛回家后,再过来继续修炼。
太阳尚缺一脚便完全沉落地面,日光晦暗。有部日本的电影说,黄昏是阴阳交汇之期,诸般邪魔会显出原形,人心会惶惶不安,最容易迷失。
“趁热打铁。”依玛说,“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去,陪我一会。”依玛催促解良下马,两人坐在水潭的边上,双脚泡在水里。
“回家泡热水总好过泡这冷水,这说冷得要死,真的!”解良心有余悸地说。他找来干羊粪,麻利地点起明亮的火焰。火光照亮了依玛的侧脸,她那的明亮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水亮水亮的,迷人中却带着一点难以倾诉的凄楚。
“我知道,很冷。”依玛忽然抽噎一下,两眼眼水汪汪的。
“你怎么了?”解良措手不及。
“就这样陪着我,不用说话,但不要离开。”依玛靠着解良的肩膀上,像个热恋的情人一般依偎。
一切发生在极快的一瞬间,解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反应不过来。他正襟危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稳依玛。自己喜欢的女生一下子接受了自己,此时此还依偎在身边,换做是哪个男生还不得高兴死,小鹿乱撞。
解良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他能做的只能是无声胜有声的陪伴。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晚风撩拨火堆,火堆以极强的光亮来回应。最后火堆暗淡下来,干羊粪已经寥寥无几。
依玛从依偎中脱离开来,情绪也恢复了镇静,只是语调中尚还带着微微的哭腔。
“没事了吧?”解良试探性地问。依玛点点头,嗯了一声。解良微微笑说,“话说你为什么喜欢我?真瞎!”
“是真瞎!”依玛笑说,哭腔基本消退了。
“还不是你哭瞎的,我可不给你洗衣做饭看孩子!”解良斗胆地说。他并非轻佻,只是想逗她开心点。
“那你生孩子?”依玛反击地相当迅速,以至于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满脸通红。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夜幕再次陷入刚才那张静静冷冷的气氛当中。
“说真的,你为什么喜欢我,我这人没什么——”解良显得不太自信。
“其实我原本不是草原人,我爸妈是中原来的,我想也许我比较喜欢你这种中原的男孩,温柔礼貌,内心和气力都足够强大。”
“你说有就有吧,即使没有我也要从无到有。”解良心想,然后说,“你爸妈怎么看都像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他们的牧羊技术可是一流的。”
“我亲生爸妈很早就死了,还有我亲生的弟弟。”依玛说,颇有点失神。
“不好意思,我——”解良措手不及。依玛给他的意外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没事,现在挺好的。”依玛看着火堆说,眼睛掩映出绚烂的光火。解良看得出她被没有显示出过度的哀伤。“现在的阿玛和阿妈收养了我,他们对我很好,好到让我感觉有了新的家。”
“真好。”解良发自内心说。曾经同是孤儿人,尽管有个不是靠血缘关系维系的家庭,依玛岂不是比他好得多吗?
当最后一块被添到火堆里面,夜幕低垂。为了不让依玛的家人担心,解良必须早早地送她回家。依玛的阿玛——村长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不仅没丝毫架子,为人也是个极度热心的。热心到但凡某个人家的孩子丢了,他就会发动全村人去寻找,直到找到为止……解良可不想被他找到时被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天黑私会,有口难辨。
再说了,男孩子就该送女孩子回家!
“对了,上次看到你天黑在寒水潭了,你在干什么?”依玛不经意地问起。她正在用潭水洗手,似乎并不觉得这水有多冷。
“我那时候在修炼。我想成为师道者,然后离开这里寻找——”解良憧憬地说,说着说着,语调却降了下来。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他现在才想起,他要变回人类,他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可这样一来,他就要和依玛分开了,和张叔也要分开了。
“你要离开了?”依玛看着解良,眼神里是疑惑,更多的是不舍。
“对,我只能自己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解良如鲠在喉。他再也不敢看向依玛那双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