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飞扬,李望咳咳呛呛地从烟尘中走出来,爆炸发生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地面炸出一个驴拉磨盘般的大锅,数棵大树彻底截断,树干倾倒。
“虽说妖不是越老越大只,但是这么大只的一头狼还是第一次见,怎么说也得是上千年的妖吧?”李望嘀嘀咕咕地说,“待我把这头狼扒皮带回去,谁还敢说我李家没有一战之力?说不定张公还会把我留在身边!”
尘埃落定,李望拿着剑在倾倒的树叶树干中拨弄,东找找,西寻寻,都没有发现白狼的尸体。
“亏大发了!”一张爆符的价值不高,但是这里用了整整一沓的爆符。李望眼睛一黑,空知之术施展开来。“我的钱呀,心疼!”
李望的炁从周身散发开来。炁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快速扩散,整个森林底层的大致轮廓都出现他的脑海中,但是没有找到轮廓与狼相似的东西。
“怎么可能,这个量的爆符炸不死它,总还能炸它个半残吧?”李望心想。
其实白狼除了远遁了的可能性,还有另一个可能。如果它还在炁的范围内,那么它就一定是隐藏了自身的轮廓。
一个空瘪的气球的轮廓就如同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当气球充满空气后,它就拥有了一个球形的轮廓。
隐藏轮廓有两种方法,一是改变自身轮廓,二是用东西掩盖自身轮廓。如果白狼能变成人类的模样,那就是它改变了自身的轮廓。如果白狼跳进了河水湖泊了,就是用水掩盖了自身的轮廓。
“看来是被他逃脱了!”李望叹气。在它的空知领域内,并没有感知到人类的踪影,也没有感知到河或者湖泊的踪影。“要是我的空知能像张公一样感知到千万步以外,准保它逃不了。”
李望颇有点意气风发。虽然他让它跑了,但是毕竟一只千年的狼在他的手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还被重创了,他不免有点“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的飘飘然。
收剑回鞘,李望刚一转身,一抹快得模糊的白影从前上方一闪而过。李望被一爪拍得倒飞了出去,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一口鲜红的血咳了出来。
太阳并未高起,林间的树荫依旧阴暗,一双发光的眼睛在树荫中紧紧地看着李望,那是一双纯白无暇的眼睛,眼神却锐利得可以把他钉杀在树干上。
那种眼神,是站在食物链高端的生物向食物链低端的生物投去的目光,就像翱翔的苍鹰盯着逃窜的老鼠。李望第一次被当成猎物看待,头皮兀自麻痹起来,脸色发白,背脊发凉,四肢无力。他吃力地拔出剑,剑鞘却断了,三道裂痕赫然,剑刃上也是三道清晰可辨的划痕。如果不是他在被袭击前用剑挡了一下,恐怕他的胸口就像剑鞘上的三道裂痕一样破碎。
眼睛从阴暗的树荫中走了出来,洁白的皮毛从阴暗中水落石出,李望不用猜就知道发起攻击的是那头白狼,只是震惊于它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刚才还是像一只败家之犬那样落荒而逃,现在的它却凶戾得像疯魔的野兽!,毋庸置疑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之一。
令李望印象最为深刻的,除了它的眼神,还有它那瞳孔的颜色。他记得白狼原先的眼睛并不是这样纯白的瞳色。白狼通身洁白如雪,只有眼睛是黑墨色的,眼前的白狼却是通身连带眼睛都是白色的了,若是它卧在雪上,还真观察不出那处原来还有只狼。
白狼眼神的转变是因为瞳孔的颜色变化所带来的吗?李望可顾不得深思这些,被反客为主的恐惧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在人的世界,妖被视为邪祟、异端,是妄图颠覆食物链的顺序的不详之物,人应该才是站在万物的顶端,只有人吃动物,没有动物吃人。师道者就是贯彻这种意志,以捕杀妖物为!除害为天地降于自己的大任。
其实人们还有一种看法,它是惊悚的,以致于这种看法绝大多人都不能接受。有些人认为,妖是进化到比人类更高阶的生物,是自然规律的体现,是天道所允许的。妖具有人类级别的智能,它们还有比人类更为强大的身体力量,有比人类长寿堪堪百岁更长的寿命,它们不是站在万物顶端的存在,谁是?
李望身为张家家臣,一心为了侍奉张家,从未思考过如果动物进化到比大多数人类更高阶的位置,被视作食物的人类是抗争还是像猎物一般逃避,但是他现在却要做出选择。
李望一咬牙,横竖都是死,何不试着劈死眼前这个畜生,万一成功了呢?他挥舞起剑,一剑挑起飞射的沙石……劈个毛线,逃命要紧。
劲道十足的沙石射向白狼的眼睛,李望趁此机会刷刷刷地闪现在林木之间,身影迅捷非常,,肉眼最多只能是捕捉到一抹黑影。
白狼的身影接着一闪,速度快如闪电,在阴暗的树荫间留下一道电光般的白色影子。
当黑影与白影相接,李望惨叫一声就被拍飞了出去,然后落到地面的枯叶翻滚。
“看来即使是用箭影步都不能逃出它的掌心。”他很快便重新站了起来,化作一道黑影在树干间弹跳飞动,如箭影一般。
白狼的眼睛微微发亮,李望所有的动作在它眼里就像慢镜头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你们这些妖祟就不该存活在这世上!”黑影落到它的侧方,李望持剑高过头顶,剑人成一线向它的心脏刺射去。
白狼的爪子一挥动,李望再次被拍飞了出去,剑断裂成两节,剑尖的部分深深地钉进一颗树里面。李望握着断剑又是咳了一口血,脸色苍白。他还不想放弃,但是他的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剑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就再也拿不起。
白狼仰天一啸,树叶为之颤动,当它低下头来看着李望时,它的嘴角竟然微微地上扬,表情轻蔑。它仿佛在说,“我陪你玩够了,该你来填我的肚子。”
李望彻底绝望了,忽然间他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名字,现在恐怕留给自己怀疑人生的时间都没有。
“可以的话,真想再吃一次手撕牛肉和奶茶。”李望闭上了眼睛。余光中,白色的影子正在从容地从正前方靠近……
天空上似乎下起骤雨,雨水快得似乎带出了风的呼啸。白狼闪跳,身影瞬间落到数丈之外。随着无数声沉闷的声音,雨幕在李望面前瞬间拉下,转瞬即逝。
雨幕落下的地方,地面和树干上大面积千疮百孔,树叶都被打成筛子,一片叶子最多被射出十八个孔。
这种声音就像加装了消声器的加特林高速地咆哮,不过比加特林还要迅猛,就像枪林弹雨倾泻而下。
“是箭雨!”李望如获大赦,“主公来救我了?”
在白狼那纯白色眸子的反映中,依玛从李望身后的大树走了出来,开臂张弓,眼中盛着不共戴天的怒火,两手之间凭空凝结成一枚通透如清澈流水的飞流矢。白狼忽然或愤怒或者挣扎起来,就像和某种无形的东西在做抗争,不过这种极端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纯白色的瞳孔变化成墨一般深邃的黑色。
解良的意识从暗无天日的深渊束缚中挣扎出来,他苏醒过来的第一眼却是看见依玛开弓搭箭,她眼里盛放炽烈的怒火,飞流矢正正对准自己。这飞流矢是解良心心念念想要修习的道术,现在它却出现在了朝思暮想的女孩手里,对着自己蓄势待发。
“去死吧你!”飞流矢带着怒火离弦而出。
解良的反射神经反应了过来,但是身体却迟迟反应不过来。那飞流矢在他眼里的射速看起来很慢很慢,慢得似乎一天的时间都来不到自己的胸前,但是他就是躲不开,只能任由它钻进身体里面……
鲜血飞溅,纯白的毛发染上鲜血。白狼一声长啸,犀利的声音穿云裂石,树叶飒飒而落,树干为之颤动。依玛和李望闭上眼睛,用掌心死死地捂住耳朵都不觉得好受一点,尖锐的声音似乎穿过耳膜震动大脑。
待声音消失,两人周身发麻发软。待他们竭力地睁开眼睛,这时绿叶落了一大半,整片森林光秃秃的,苍白的天光穿过树干叉桠间直达地面,地面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