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给我滚回去！”白狼忽然作痛苦状，脑壳东摇西晃，四肢不稳。时而用爪子拍打脑袋，时而疯一般地抓狂，地面被爪子犁出一道沟壑。
解良变成四分之一狼性特征模样之后，狼妖发起猛烈的攻击。在战斗的过程中，解良还来不及适应身体的变化，狼妖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黑影，打得他措手不及，尖锐的爪子撕裂衣物和皮肤，它故意是在折磨他。
解良抓住机会，尖锐的爪子就像铁钩一般扎进狼妖的脖子，死死地扯着一块皮肉。狼妖显得极度痛苦，一张血盘大口从解良的肩膀下去，几乎咬住半边肩膀和半条手臂。
白色的光芒从他的眼睛爆盛，如柱的白芒洞穿黑夜。他的心跳高数脉动，血液激流，身体骤然膨胀，一个白狼完成体出现来狼妖眼前。他的爪子在狼妖的皮肤上撕裂皮肤，鲜血染红半肢的皮毛，狼妖战略性后退……
“这是我的身体，该走的人是你！”白狼自言自语。
02
时间回到村子被狼群偷袭、解良被依玛的箭射中胸口那天。老家主遇见了伤痕累累的解良，他胸口箭伤虽然很严重，但是还不至于致命，而且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高速愈合中。老家主微微吃了一惊。
稍作整理，老家主背起解良，往家里赶。
“我很危险，不要回去！”解良几乎是下意识说话，因为老家主感觉不到他的意识。他思考片刻，掉头往雪山赶。
进过不停歇的跋涉。老家主把昏迷的解良带到他上山采药和打猎歇脚的山洞。两天一夜后，解良完全清醒过来，伤口完全愈合，连疤痕都不留。
“我是不是中了一箭？”解良按压着胸口，完好无损的肌肤上，他曾经感受到穿心的痛苦，隐隐约约有支箭插着。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依玛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老家主看着解良阴沉的脸，“但是你知道她的过去，谁都没有错，不必伤心！“
“她痛恨狼，而我恰恰就是一只狼。”解良的情绪十分低落。
“区别人妖的，是心。”老家主像个安稳孙子的爷爷，两人坐在同一张毛皮毯子上，“只要你坚信自己还有颗人心，你就还是人不是吗？我坐着的这张毛皮毯子真的很暖，我感受得到，那是人性的温度。“
“我这颗心脏都是狼的，把心掏出来没人信。”解良几乎要哭出来。未来和依玛的日子，他有过许多幻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们可以日出而作，每日看尽黄昏，日落而归；他们会可以晚上点起篝火，两人并肩依偎在一起，讲述奇闻轶事和各自的过去，天上星月都嫉妒；他们会在村民的祝福下走进新婚的殿堂，生个一子一女，两个小娃娃在草原上奔跑，茁壮长大，无论如何都不离开他们……但是一人一狼，是有生殖隔离的，不可能有后代。
“日久见人心。”老家主把一块柴火添到火堆，“也许你该看看这个世界。”
“你说过，师道者就是妖的天敌，他们容不下我。如果混迹在普通人中，我随时可能变成白狼伤害到别人，哪里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我应该没跟你说过，师道者达到某种境界后可以尸解成为所谓的仙人，所谓仙人是其精神体可以完全脱离肉体而存在的人类，但是仙人是师道者中巅峰的存在，我也只见过一个半个，一般人即使是修行几十年到老死都没能望到那个境界的门槛，更别说略懂皮毛。”
“老死……”就算修仙这条路可行，解良也不打算用一辈子去赌博，人生有几个十年？就算他成功了，等他变会人类的时候，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亲友说不定都已逝去，孑然一身，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老家主微微低头思考，默不作声。
解良感觉没戏了。看着跳跃的火焰，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老家那间房子，自己躺在地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大门，期待有人来敲门，礼貌地问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来接你的……
火堆熄熄灭灭，柴火添了又添。无论如何这摊火迟早要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有一样东西可能可以送你回到你的世界。”老家主深思熟虑。
“什么东西？”解良的耳朵竖了起来，但他有着心里准备。老家主顾虑至深，看来得到那东西不比成为仙人简单。
“道玉。”
解良闻言心里一震。
03
山洞外的雪地上。解良和老家主隔着几十米，对立着。
“离开之前，你必须完全掌控你的身体以避免在人前暴露。”老家主张弓搭箭，凝结而成的飞流矢笔直对着，“小心，我会逐步提高箭速。”
“嗯！”
老家主的飞流矢离弦而出，一箭破空，几乎眉毛颤动间就来到了解良前方一丈开外。他紧急调动身体躲避，飞流矢从体表贴着过去，他清晰地感觉到飞流矢的寒意。他的身体就是狼的身体，具有极为敏锐的嗅觉和听力，反应速度也是极快。躲避飞流矢不是不可能。
老家主逐步加快开弦力道和射速，解良不断提高反应速度，不过少许时间，老家主射出了上百箭，还在继续。他要做的就是不断在压榨解良的身体潜能，把解良逼向绝路。
不可计数的箭矢贴着身体飞过去，解良耳畔都是箭风的呼啸，最危险的一次，一枚飞流矢从他的脖子擦过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压榨的潜能似乎得到快速提升，解良的反应越来越快，轻松躲避飞速的箭矢。
“再多一点，更快一点！”他一咬牙，说。
老家主手里的猎弓张弛之间，八九枚飞流矢同时破空，箭矢如游蛇一般变换轨迹……解良不躲避，一半箭矢落在他身上，身体在中箭瞬间纹丝不动。随着数声肉体被锐物利索穿透的声音，飞流矢穿透身体从他的背部穿出，他重重地跪了下去，侧翻在地，半张脸嵌进积雪里。
“只是为了把狼妖逼出来，为什么不躲开？”老家主来到解良的身边，解良看着刺眼的天空，眼睛好痛。
在此之前，老家主说任何灵魂一旦消亡，他的肉体也会跟着消亡腐朽，解良的白狼之躯应该不是夺舍而来的，而是两个灵魂共同宿在同一个身体里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共宿，意味着谁都有使用的权利。解良有，白狼也有。老家主解释不了为什么白狼的身体，却总是解良占用着身体的主导权，白狼只能偶尔驱动身体，明明白狼才是身体的原主人。解良不仅鸠占鹊巢，而且还喧宾夺主。
眼下解良要找到另一个灵魂商量，想要混迹在人类的世界，必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身体的白狼的躯体。如果他的真实模样被任一师道者发现了，下场就是被追杀，被猎杀后扒皮抽骨，然后做成药材。一旦这个身体死亡，两个灵魂都会烟消云散。
根据解良的经历，老家主猜测一旦解良出现生命危机的时候，白狼就会出现解除危机，当然，它是为了自己。只有把它逼出来，解良才有商谈可能性。
“再来！”解良艰难地爬起身来。飞流矢在他的身上造成不算大却也不小的伤害，它本是可以在目标体内像子弹一般造成空腔伤害，体表一个小小的创口，往往体内被膨胀的炁撕裂肌肉和器官，造成体内大出血。但是在老家主的操控下，飞流矢可以解除空腔效果，贯穿解良身体的飞流矢只是如针一般大小。如果不是老家主很好地避开了要害部位，即使是针一般箭矢稍有偏差也能要了解良的命。
“你这样不是乱来吗？”老家主情绪激动地骂道。他第一次发火。
“正是道玉把我送到这个世界的，我一定要拿到道玉回去！”解良坚决。
“你这样乱来，怎么老家主忽然觉得自己把道玉的事情告诉解良其实是个错误。道玉不仅可以让人脱了肉身尸解升仙，摒除病苦，据说还可以使人长生不死。掌握着至高权位者、富甲天下者，才冠绝伦者谁不趋之若鹜？
解良对师道者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他连一个正常人都算不上，怎么和他们争？说不定哪天就暴露妖躯在人前，亲友反目，遭天下人屠戮！
”我一定要回去！“解良决绝地站起来，朝着某个方向飞奔。
老家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看着解良离开的方向，他一个激灵，猛地追了上去。
解良来到悬崖边上，崖下万丈深渊，峭壁如刀劈一般平整。
“不出来的话就一起死！”解良咬着牙，脸肉颤抖，他也是惧怕。人也许有比死更害怕的东西，但是没有人不怕死，死是恐怖的，也是可耻的，但他是死里求生。心一横，他闭上眼睛，任身体坠落，凛冽的寒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不要，小良！”老家主高声呼喊。他还是来迟一步，只是看到了解良的一个背影，冰天雪地中心如火燎。“傻孩子……”他来到悬崖边上，正俯首向下张望，一阵狂风带起漫天的飞雪，巨大的影子冲天而起，高昂的嘶吼穿云裂石。
雪山剧烈摇晃震荡，大片的积雪倾覆而下，漫天的雪浪从山上往下席卷。老家主抬头看去，雪浪遮天蔽日，几乎要把他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