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缺心眼你是真的缺心眼,就算真是他说的那样,你也不问问一座山头多少人?吃得饱饭没?”哈里顿在无意间触及到关键。陈秩那山人少,可是荒,什么东西院,也就是两间茅舍,师父住一间,他和怀生住一间罢了。至于吃食,荒山野岭也找不出什么飞禽走兽,甘甜蔬果,伙食不好的时候,只能吃师父菜园子里蔫巴巴半生不熟的茄子。怀生是个典型窝里横的小姑娘,挑七挑八,然后被师父拎到墙角面壁。
埃利奥特挠一下头:“阿秩这个偷换概念的本事。算了我也去洗澡了,很快就要集合了。
陈秩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他训练依然是最认真的。晚间适应性训练结束以后,哈里顿跟在陈秩后面:“在火星上还适应吗?”
“原界之前有到伪生界救过人吗?”陈秩突然问道,哈里顿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想起这回事来了。他低声道:“战争时期肯定有啊,但是你知道,现在是和平时期,异种那种油盐不进的态度,交涉很难,代价很大,还有就是……”哈里顿瞧了一眼陈秩,猛然意识到这句话不合适说,但是陈秩示意他说下去。
“……还有就是你在深山你不知道,在外界异种很大程度上已经被妖魔化了,人们觉得去伪生界救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很少有人会去想这种事……当然啦,你影响力够大的话当然可以的。”哈里顿生怕陈秩做出什么蠢事,忙补充道,轮到陈秩洗漱了,他只是匆匆一点头就进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希望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哈里顿暗自祈祷着进卫生间洗漱。
陈秩注定要让他的希望破灭,第二天就跟教官打听了有没有马尔斯摩尔根闯进隔离区的先例,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进一步询问预备军有没有出隔离区训练的可能。教官大概觉得他是害怕摩尔根,也没多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后期虽然会到隔离区边缘训练,但是那里防守很严,很少有摩尔根跑出来。再说,目前已知的种类不怎么主动攻击人。”
陈秩点头,很恭顺的样子。哈里顿从来是跟着他到处走,听到这段对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种感觉在他发现陈秩从图书馆借的书并做的一些笔记之后达到了顶峰。他虽然从前做过几天小偷还是没有随便翻别人东西的习惯,纯粹是那时他碰到了陈秩在桌子上的水,慌忙用手接了,另一只手拿开了陈秩的书。陈秩素来像个老古董,手机什么的用不惯,这一拿书,他夹在书里的纸落出来了,哈里顿只好翻他的书,希望把纸条夹回原处,没曾想陈秩看的是一本特别高深的,详细介绍防辐射系统的书。
他们是预备军,完全没有必要深入的搞科研,再结合刚来这里时陈秩奇怪的举动,最了解陈秩的哈哈里顿极其明显的感到了不对劲。他瞒不住事情,直接找机会在熄灯前问了陈秩,陈秩有点纠结的看着他。
哈里顿不知道他想不想被其他人听见,是压低了声音问的,陈秩对面睡的仍然是奥维尔,他探头出来就看到两人对视的画面:“喔你们两个。”
哈里顿将他拍回去:“去去去,吵死了。”
“你都知道,你提的那个方法,救回怀生的几率很小。”陈秩道,并没有压低音量。
“怀生是谁?阿秩的情人吗?”
“奥维尔,亲爱的,好好活着不好吗?”
奥维尔缩回去蒙起被子睡觉。陈秩继续道:“所以我最近在想其他的办法。”
“和奇异种有关?”哈里顿也不再压低音量了。他们这话题必定是要引起人的诸多疑问的。这次问的人是素来就极其敏锐的迭戈,他看出陈秩无意隐瞒:“我想知道你们谈论的话题和阿秩去伪生界救人有关系吗?”
熄灯时间一下子就到了,整个宿舍楼的灯灭的干干净净,陈秩的点头动作被黑暗淹没了,他只好“嗯”了一声。
“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可以说吗?”
陈秩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几个人之间有种谜一样的信任,但是这话确实事关重大。
“我想到的这个方法,”陈秩道,叹了口气,“可能会对原界造成某种非实质性的伤害。”
“原界……”
“而且是一种非常自私自利的行为。”
哈里顿想了一想:“是采用战争的方式向伪生界要人吗?”
陈秩“嗯”了一声:“先睡吧,黑漆漆的,有时间再说。”
“这种事也就阿秩能干得出来。”
他们五个人,埃利奥特是在原界这样优良的环境下长大的,原界并没有任何亏待他。迭戈和奥维尔是移民,原界虽然有点歧视移民,但也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而且法制普遍的情况下根本没人会这么尝试。他们也没有遭遇过伪生界的骚扰,对伪生界只有事不关己的敬畏,要让他们接受这种提议都很难,更不要说自己想出来了。而陈秩,他接受的是古代侠士的教育,又对亲情无比看重,能想出这个法子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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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再回到怀生这处,沈咎不告诉怀生典侍跟自己说了什么,怀生只好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了逃出去的方法。沈咎避讳监控,不肯跟她明说。
典侍没有阻止怀生去外头找药草——她现在差不多已经不受罗修管束了,典侍这里对她的管束很松,带着纵容的意味,五日一次的用药也及时送达,但怀生总是没办法安下心来。
比起她来,沈咎显然是个配合度极高的俘虏,不论撒不撒谎,至少是几乎有问必答,怀生之前以为他们折磨沈咎只是为了审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那样。沈咎现在差不多也归典侍管,典侍不折磨他,所以沈咎身上的伤口也慢慢好起来了。
“他们之前为什么要打你?”怀生觉得这个问题不需要避讳可能存在的监控。典侍肯给她纸笔。
沈咎很多伤口都结痂了,难受的很,说话闷声闷气:“异种做事哪里需要理由?”可是这小姑娘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于是他还是补了一句:“可能是看我怎么都死不了。要不然就是,想引出什么人吧。”
怀生先关注的是他前一句话:“他们想要你死吗?”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后一句话,好像是有后手的样子,是稍稍高兴了一下,但是又想起自己解救他失败的事情,这个自己不那么重要的论断让她有点小小的失落。
“要我死简单的很,可能就是想玩吧。”
“那要引出什么人啊,有人救……”怀生是忘了监控的事情,但是沈咎记得,略带警告看了她一眼,怀生悻悻的转移话题:“你现在还痛不痛。”
沈咎很实诚地“嗯”了一声,换来单纯的小姑娘关切的眼神。她又看他脸上总也好不了的伤口,虽然清理了血渍,仍然不好看。怀生好奇他从前是什么模样,沈咎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他不大明白这小姑娘怎么总纠结他的外貌,虽然是有点可怕而且绝对会留疤,毕竟他是个男性,也不必如此在意吧。
他瞧一瞧怀生,也算不得漂亮,是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脸。明明是习武之人,总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怀生就突然想起来之前罗修说她写不出沈咎名字的事情:“你的名字要怎么写?”
沈咎写了,怀生诧异的多看了几眼,沈咎倒是早就习惯了人们诧异于他的名字。咎这一字,意为罪过,正常父母给孩子取名字不会用到这一字。
怀生没话说了,又不想出去。伪生界环境恶劣的厉害,今天外面起了厚重的大雾,有点伤人。实生也喜欢好的环境,在这大雾天不会出来。
外面那个“阿莉克莱”——现下知道她叫阿莉莱克,敷衍的名字大概是典侍二人组取的。也许和阿莉克莱真是双胞胎,但异种异化后早就忘却了往事,便也没什么亲情存在——倒是要去给她借厚厚的防雾衣,被她以外头没有实生存在而拒绝了。
阿莉莱克倒是不怎么怕实生,一点都没有对外界避之唯恐不及。
怀生从前叽叽喳喳的总爱烦人,是不习惯安静的。但是她不说不写,沈咎便也懒得说话。毕竟他唇角的伤口也正在愈合。她和沈咎并排坐在地上,忍不住偏头偷偷看他。
沈咎本来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随便找了个问题问:“你怎么能识别那么多药草。”
“我以前在新界,住在山间,常有各种擦伤要用药草治。”她是下山之后才知道有创可贴还有各种药水存在的,以前顶多是拿烧酒。
难怪,她从来不治淬了毒的伤口。怀生也找话题:“监控能拍到小小的字和能听到小声的话吗?”
沈咎点下头,他来自高科技横行的原界,对这种东西很有防备,原界的科技可以通过人脑电波侵入人脑,窃取感官神经信息,也发明了分子监控。虽然异种的科技水平远达不到原界水平——他们毕竟还是从封建社会起步的,虽然原界多有扶持,要领先还是不行的。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到达了什么水平。
而后来事实证明,典侍根本没有监控的想法。而沈咎也是有办法绕开监控的,只不过现在还暂时没有和怀生沟通的必要,也不想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