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皓从那天的修罗场中得了很大的收获
之后的半个月里,刘仁武天天给景皓喂拳,景皓的杀破狼拳法一日千里
虽然招式的威力没有强很多,但是景皓感受到了运拳之间的那种气象万千,神韵流转的感觉。
虽然很稀薄,但是确实存在。
拳意?
这种大上的好东西我也有了?
怎么简单?
景皓有点不可置信,他原来以为这种玄妙的东西最起码要练个十几年才会有的呢
景皓不清楚的是,若不得法门,一个终生浸淫拳法的老拳师也无法悟得一点拳意。
跟别说杀破狼拳这种能让景辰都称之为不错的顶尖拳术。
但是前天再演练完最后一式“十方皆杀”的招数之后,刘仁武突然告诉景皓,他可以出师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景皓的了,剩下的只能靠景皓自己去领悟了。
景皓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刘大哥那浑浊的眼眸,还有一下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苍老了十岁的面庞。
想说的话又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咽了下去。
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天傍晚,结束炼体训练的景皓,拿了两块冰镇西瓜,左手一块,右手一块,在演武场上悠悠荡荡,四处闲逛,看得四周不少训练的士卒将领直咽口水。
突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仁武没有穿那身玄黑甲胄。
怔怔地坐在台阶之上,仰望着碧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皓露出一抹坏笑。
景皓悄悄地走了过去,绕到了刘仁武的身后,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喊了一声。
“哈!”
然而
刘仁武只是波澜不惊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
“真没劲”。
虽然猜到结果很可能是这种情况,但景皓还是忍不住嘟囔了声。
“吃不”
景皓伸手递了块给他。
“侯爷房间里拿的?”
“嗯啊,叔叔今天没来,放在那里不动,最后还不是扔了,我这叫废物利用嘛”,景皓依然恬不知耻地说道。
出乎景皓意料的是,今天刘仁武竟然破天荒地伸手接了,而且大口吃了起来。
景皓和刘仁武并肩地坐了下来,一边啃着,一边口齿不清说道:“刘大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你是高手吗?”
“不是”
“哦.....,那跟刘管事比起来这么样,刘管事你认识吧,就是我们府上那个最细皮嫩肉的管事”
在景皓期待的眼神中,刘仁武伸出了一只手,然后摊开了五指。
“五五开?”
“我一只手能打五个”
“呃......‘,景皓感觉刘管事那个在自己心里还算高手的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
“那.....,你跟叔叔比怎么样?”,景皓试探性地询问。
刘仁武深深地看了景皓一眼,仿佛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看得景皓头皮发麻。
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摊开手掌,又收回,只剩下了一根手指。
“一只手赢你?”,景皓有点迟疑地问道。
“侯爷一根手指能摁死五个我”,刘仁武微微一笑,昂首回答道。
“喂喂喂,说出这种话,你怎么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啊,老哥。”,景皓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起来。
景皓有些不以为意,凑到刘仁武的耳边悄悄说道:“你又开始乱拍马屁了,刘大哥,叔叔他又不在这里。”
刘仁武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又开始仰望天空。
景皓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也思绪万千,托着腮帮子,想起了去年和刘大哥一起喝酒的事了。
去年冬天的寒夜里,大业城罕见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将属于秀气江南水乡的大业城装点得银装素裹。
景皓和刘仁武一起相约去城西的酒肆温酒驱寒。
本来景皓是想带刘大哥去朱雀楼的,可刘大哥就喜欢这种市井气息重的小酒肆,和江湖豪客最爱的烧刀子酒。
在喝酒的时候,景皓还教了刘大哥划拳,没有经验的刘仁武很快就被他灌了八九坛烈酒,一副醉的好像不省人事的样子。
抱着酒后吐真言的心理,景皓开始套路起了他,
“刘大哥,你知道我最想干嘛吗?‘,景皓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练武嘛,然后周游天下,浪迹江湖嘛“,刘仁武好像真喝醉了,什么都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那,刘大哥你最想干嘛?”,景皓进一步地问道。
刘仁武好像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挤出了两个字。
“报仇”
报仇?那些人不是被叔叔杀光了吗,难不成你要去杀魏武帝?
但知道这是刘大哥的伤心事,景皓也没继续问下去了。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刘大哥,你觉得我如果练武的话,能成高手吗?”
“能,嗝.....”,刘仁武秒回,还重重地打了个酒嗝,喷得景皓满脸酒气。
“呃,好吧,那有多高”
刘仁武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流高手!”,景皓满脸兴奋。
“天,天下第一”
刚说完就开始埋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好吧,景皓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看来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满嘴胡话。
谁说酒后吐真言的,你妹的。
景皓看了看熟睡的刘大哥,将自己的貂裘脱了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嘱咐酒肆老板帮忙看着点,自己便去其他地方逛了一圈。
等到景皓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刘大哥已经站在了酒肆门口等着他,
他身姿还是那么挺拔,像一个风雪中的守夜人。
刘仁武将貂裘递给了他,他接过披上。
“回去吧”
“哦”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往日繁华,今夜却格外冷清的大业城街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
景皓望着前面那个臂膀宽厚,正好帮他挡住迎面飘过来雪花的高大背影,忽然觉得今夜也没那么冷了。
“我要走了”,刘仁武转过头来向景皓说道,把景皓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什么时候?”,景皓丝毫不惊讶地反问道。
“明天,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呢”,倒是刘仁武有些吃惊。
景皓起身站了起来,有史以来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刘仁武。
“嗨,像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只在这里给我当的教骑马的校尉,也太屈才了吧,你应该去当个扬名立万的大侠客,或者,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嘛,这才霸气”
刘仁武没有告诉景皓,他离开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十几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个赤着上身,骑着巨狼的少年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那时,他只要将手中的弯刀轻轻一横,就可以摘下他的脑袋。
但他没有
他只是骑着巨狼一逝而过,像看蝼蚁一样地瞥了他一眼,留下了一小队人马在村庄肆虐,便一骑绝尘而去。
刘仁武现在还清楚记得他左肩上有一个黑色的狼头刺青。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最高贵的草原黄金家族成员才有的标志。
刘仁武站了起来,微微一笑,眺望着远方,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给你和侯爷当个小小的昭武校尉,也不错”
“什么?”
”谢谢你,小侯爷”
“?”
景皓被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而且刘仁武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
夕阳下,他拖着长长的影子,每一步都好像沉重无比。
像一头归乡的暮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