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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机缓缓向跑道降落,最后在地上猛弹了两下,才逐渐慢了下来。麦丽伸个懒腰,活动一下僵住的身体。在飞机上呆了十几个小时,麦丽脑袋里一直昏昏沉沉的啥也做不成,可也没怎么睡着。朝窗外看,发现外面和国内机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看见一个个地勤人员像是黑人居多,才让她有一种到了异域的感觉。

几名清洁工早就候在门口的通道里,手里拿着各种家伙什,就等着乘客走完,他们好赶紧进去打扫。麦丽忍不住好奇地盯着这些白的、黑的和棕色的脸看,努力想从上面找出一些和国内的清洁工一致的地方。可惜那些人都朝麦丽灿烂地打招呼,麦丽没找到以前那种熟悉的漠然表情。

入关的大厅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在排队,都在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等着,个个像是常来常往的,很熟悉流程的样子。只有麦丽在东张西望,觉得很新鲜。

轮到了麦丽,只见检查岗里面坐着一位大叔,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一下她,慢条斯理地查看她的证件,再漫不经心地盘问几句,架子大得惊人。最后在她证件上敲个章,看也不看她就丢出来,扭头叫:“下一位!”

麦丽拉着行李走出了大门,一下子就沐浴在美国的阳光里了。她深吸几口气,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空气也没啥不一样的。看着路上各种行人和汽车来来往往,那路标、那建筑都好奇怪,才不禁点点头:这确实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公司帮麦丽安排好了公寓,麦丽本来以为那里会是像阿香她们住的小区似的,多层或者高层,结果到了地方,下了出租车一看,面前是一幢只有两层楼的房子。她住一楼,是一套宽敞明亮、而且带客厅的屋子,出乎意料的舒适,落地窗外面还有个小花园。

管理公寓的大叔领着她在屋里交代完毕,便把钥匙交给她,给她留了一张名片,说有事、或者以后搬家,就再来找他。

麦丽想起那天奈奈说的就好笑,站在院子里往旁边看,哪有什么帅哥邻居?只有一位老太太,在隔壁院子里摆弄几盆花草,客气地欢迎这个新邻居。

老太太见她是个刚到这里的外国人,十分关切,拉拉扯扯和她聊了良久,把附近公交、超市、饭馆都给她介绍了一遍,麦丽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你可得快点去买辆车,坐那公交可够你受的。”老太太最后建议道。

窗前正对的是一条小路,看看都没什么行人,老半天才过一辆车,安静得出奇。小路两旁树木茂盛,遮掩着落叶散布的人行道。一阵风吹过,树枝沙沙地响,给人感觉就像是住在公园里似的。

麦丽赞叹道:还不错啊!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秦小容、阿香等人。不料那几个夜猫子纷纷秒回,祝贺她开始新生活。

秦小容不忘开玩笑说:怎么样?确实是乡下吧?快洗洗睡吧!

麦丽这才觉得又困又累,可是看看屋子里空空的,还得出去买一大堆东西才能住啊!只得强打精神出门找商店。回想起当年刚到苏阿姨家房子的时候,买东西都不用出弄堂口就能备齐。这里可不行了,差点跑断腿才找到一家像样的超市。果然老太太说得对,这里不开车的人玩不转。

忙乱了好几天,麦丽才逐渐安顿下来。

这天来到分公司办公室,德里克热烈地欢迎她,特地带她到办公室里各处兜了一圈,把人都介绍给她认识。这波士顿分公司的办公室,格调和上海的一个样子,连办公桌隔间都是一色的,这让麦丽有一种熟悉感。周围同事们见她新来,一个个对她热情洋溢的。麦丽心想这些美国人确实会搭讪啊,名不虚传,这才半天,就像大家已经都是老朋友似的啦。

麦丽的桌子上放了一束花,夹着一张小卡片写着:“欢迎你,麦丽!”落款是波士顿分公司。隔板上钉着一张纸,告诉她作息时间、附近餐厅以及交通信息,想必是德里克让这里的文员安排的。

中午的时候,人事助理黛西主动来带麦丽一起去吃午饭。黛西是一个略有些胖胖的女孩,棕色的头发打成了一缕缕精致的小辫子,想必每天出门前,她要在头上花一点功夫的。黛西很健谈,一顿饭功夫,就让麦丽把这里的情况都知道了个遍,临了也跟麦丽说:赶紧去买辆车啊。

黛西带麦丽去停车场看她那辆道奇越野车。麦丽不大认车牌子,只觉得眼熟,以为和付恩泰的路虎车是一样的。她好奇地说黛西你怎么不开小一些的车啊?更适合女孩子的。

“适合女孩子的?”黛西一脸茫然:“那些小车只适合学校里的学生开。出去玩你就知道了,不是这样的车,上坡都很吃力,别说路不好的时候了。”

麦丽听了,也没什么直接的体会。不过每天公交出行,的确是让她吃了些苦头。这里可不比上海,公交车站等着就有车来。每次坐车都得看准了时刻表,错过一班,一等就是半小时。出租车更好了,都要靠打电话叫的,路边想找出租车,那是没有的。看来没自己的车确实寸步难行。

她终于鼓起勇气,跑去附近的一个车行买了辆二手汽车。她没想到这里买车简直就像是买菜,简单得要死。跟着那车行老板这里看看,那里试试,随便挑了一辆便宜的二手车,立马可以开走。

麦丽求那车行老板帮她把车开回家。那老板听了很震惊:就这一公里都不到的路程?眼珠子转了半天,才弄明白,这世上还真有拿着驾照不会开车的人。

观察了一阵,麦丽发现自己家公寓附近有个挺大的仓库,一到周末那里就没个人影,诺大的停车场上一辆车也没有。她想这可太好了,周末就去那停车场练习开车。

麦丽自拍留念了一番,庆祝自己正式成为有车一族啦!收获了一堆“赞”之后,见付恩泰发来一条:“你开这辆破车有失身份!”

麦丽在停车场上练了好几个周末,才敢真正上路。她挑了个周六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趁路上还没什么车,壮着胆子开车去公司踩点。从家里到公司,正常开车也就十几分钟,可她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龟速前进,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这么着来回试了几次,才终于敢开着车上班去。这时候她才发现以前坐公交真是浪费时间,常常一等就是半小时,下车还要走个半小时,都快一个半小时花在了路上。现在就像长了另一双腿一样,瞬间感到自由了。

麦丽在波士顿的生活出乎意料地顺利。上班没几天,原先的担心就都打消了:规范和流程都和上海一个样,麦丽都熟悉得很。

全新的生活就像是一幅画卷一样,在麦丽面前徐徐展开。每天早上,麦丽在窗外小鸟的叽叽喳喳声中醒来,透过厚厚的窗帘,隐隐地可以看见外面的阳光。起身拉开窗帘,满屋里瞬间透亮,窗外蓝天白云远远地悬在树梢之上,似乎整个世界在向她微笑。

每天麦丽总是早早地就进了办公室。她开车不熟练,想着早一点路上车少,好走一些,而且晚上又要上课,下班不能太晚。

波士顿分公司的工作在麦丽看来就是“按部就班”,完全没有上海分公司的那种时不我待的紧张感。大家都好像很善于管好自己,不用领导多啰嗦,就自觉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只是一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间就都闪了,比她还早。

有时候麦丽看着时间还有,就想稍稍留一会儿,处理一些文件。德里克看见了,便跑过来关心一下,说:“晚上还得上课吧?早点去吧!”

德里克对麦丽很满意。本来他也就指望她能把中国的那些供应商都管起来而已。他的波士顿分公司里,以前大家对客户系统的操作都不熟悉,现在有麦丽,很多事情做起来就顺畅。其实这些工作对麦丽来说没什么难度,上手很快,每天她都轻松自如地就完成了任务。

“麦丽,有你在,真是我们的幸运!”德里克有一次当着大家面说。

波士顿分公司以前的项目大多数都比较小,工作比较零碎,每个项目团队成员不过几个人而已。可是现在承接了天舟科技的一个新项目,很大,光投资就有好几百万美元,一下子把他一半的工程师都投了进去。项目名叫“碾压者”,听这名字就很霸气。德里克特地找猎头公司从外面挖来了一位高手,叫弗兰克,来管“碾压者”,以确保项目成功。

弗兰克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却是经历不凡。他来莲桦集团之前,已经在两个公司管过几个大型项目,反响都很不错。德里克考虑到项目团队有几十号人,光靠弗兰克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就想帮他物色一名兼职的助手。

德里克手下有经验的经理有好几个,但是弗兰克还是选了麦丽。弗兰克是个极其自信的人,从不怀疑自己的管理能力,唯一承认自己有欠缺的,只是莲桦集团的工作流程。毫无疑问,麦丽能够在这方面帮他。再者说,其他几名项目经理年龄比他还大,弗兰克想着自己刚来不久,各人又都有各自固化的工作方式,或许和他们磨合需要更多的时间。而麦丽是从上海分公司刚调来的,又是年轻女生,带起来肯定阻力小些。经验上就算她有欠缺,有什么问题?这不还有我了吗!哈哈。

不料麦丽那天跟着弗兰克去天舟科技拜访,正好在走道里碰到他们上海分公司总经理罗伯特。

罗伯特和“碾压者”项目没什么关系,是为别的事情来的。见到麦丽,他马上认出来了,哈哈笑着来打招呼。他对天舟科技“碾压者”项目的负责人肖恩说:

“肖恩,以后你其他人的邮件都可以不看,但是麦丽的邮件一定要看,尤其是她半夜里发出来的。”罗伯特卖个关子,说着,神秘地朝大家点头。

肖恩说:“哦?为什么要半夜发邮件呢?”

麦丽羞得满脸通红,连连摇手道:“不是啦、不是啦,那是我脑子短路,犯了个错误而已!”

罗伯特说:“你犯了个错误,所以猛马项目就成功了,是吗?哈哈哈!”罗伯特就向两人介绍了麦丽投诉葛睿思的事迹。

肖恩笑道:“嗯,这种错误要多一些才好。”

弗兰克这才找到机会插嘴,说:“我明白了,我在‘碾压者’项目里的使命,就是要确保麦丽一直留在项目组,这样项目才能成功,哈哈!”

这天本来是弗兰克要把麦丽介绍给肖恩和项目组的,结果没想到,变成了麦丽倒像是个老熟人。麦丽在客户面前表现得很得体,应对自如,这给弗兰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除了晚上,有不少周末的时候,麦丽也要去上她的MBA课程。麦丽发现这样其实挺好的,每次到学校,她总有一点亲切感,还能在学校食堂吃饭,又便宜又好。如果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也可以来学校,光是在图书馆,就可以够泡一整天的。

学院的教授对麦丽格外留意,说:“这个学校中国留学生挺多的,只是MBA课程已经好几年没有来中国学生啦。”

MBA班上的老外同学都是附近公司里的管理人员,一个比一个能说。他们都好像忙得很,除了上课和做一些必须同学们在一起完成的课题,平时大多数时候一下课就闪了,再也难得见到。

麦丽顺着教授发给她的介绍,抽了个空来到学校的亚洲学生中心,想看看这里有什么适合她的活动可以参加。那亚洲学生中心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办公室,只有一名学生在那里兼职做一些接待工作,登记一下麦丽的联系方式而已。不过在墙边的书报架上,放了很多小册子和传单,都是学生们自己组织的团体或者活动的宣传。

麦丽登记参加了一个中国留学生们组织的公园烧烤聚会。结果没几天组织者温笛就联系麦丽,询问她能不能顺路捎上几位同学。

温笛是教育学院的研究生,算是这里的老生了,长者一张笑容灿烂的瓜子脸,一侧脸上还有一个可爱的米窝。她是留学生里的活跃分子,热衷于组织各种活动。这次公园烧烤的主要目的,是联络今年入学的新生,大家认识一下。她正发愁学生人多、车少,看麦丽登记表上写了有车,大喜,赶紧来请她帮忙。

“我还以为这个学校里,我算年纪大一些的,没想到还得管你叫姐姐!”温迪一大早就带着另外两名中国学生在学校路口等着,上车见了麦丽,就吃吃地笑。

一听麦丽说她读的是MBA,大家“哇”地一声崇拜起来:“真是个有钱人呐!”

麦丽连忙摆手说:“哪里的话?公司送我来的啊!”

“哇!!!”几个人叫得更响了:“姐姐是重要人物啊,公司帮你办工作签证,还掏钱送你读书?啧啧。”

“等我们毕业了,姐姐把我们招进你们公司吧!”

“实在不行的话,我做个实习生也可以!”

麦丽见几个人叽叽喳喳在那儿呱噪,无奈地笑起来。

公园里的小河边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皮,零星地摆着几个烧烤炉,不锈钢的平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几个学生已经帮他们提前占好了位置。麦丽本来还觉得奇怪,怎么烧烤都不带木炭来,走近一看,才知道那都是用电的。

温笛俨然是熟门熟路的样子,忙前忙后热情地招呼着大伙儿。这天来的十几名留学生,大部分都是刚到美国的本科生,年纪比麦丽小了一截。温迪那个大嘴巴,像小喇叭一样把麦丽介绍给大家:

“这位是麦丽姐姐,著名跨国企业--莲桦集团的高管!单位保送的MBA!”

一席话马上引起学生们的赞叹,有人竟然鼓起掌来。麦丽苦笑着摇摇头。

这天麦丽成了偶像,一帮小弟弟、小妹妹们围着她直打转,殷勤地帮她烤肉,向她介绍学校里的种种设施。温笛也颇以能够把麦丽拉进来而得意。

听说学校里还有打乒乓的地方,麦丽很意外,多问了几句。大家一番察言观色,料定了麦丽一定是个乒乓高手,就迫不及待地和她约时间,想要一起去玩几把。这些留学生们个个都恨不得能当了麦丽的跟班。

看着麦丽在波士顿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阿香和奈奈时不时地发消息来表示一番羡慕。奈奈说:发些隔壁帅哥的照片来,我们也好欣赏欣赏!麦丽就偷拍几张隔壁老太太的照片,发给她:“你的帅哥邻居来了。”

阿香已经在问麦丽什么时候休假回国了。她列了一长串清单,让她帮忙买东西。

“你索性做代购算啦!”阿香说。

秦小容和付恩泰则是一搭一档像是在唱双簧,一个和她讨论哪个饭馆好吃,一个劝她换一辆好一点的汽车。

“周末出去玩你就知道了,这样的车上坡都很吃力,别说路不好的时候了。”付恩泰说。

麦丽想: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麦丽统一回复道:“各位,我又要上班、又要上学,忙得很呐,不是到这里来旅游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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