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注意到棋盘上写的文字问道：“楚河汉界？这是何意？可是指的西楚霸王与高祖的鸿沟？莫非这是行军棋？”他读过史籍，对于这段历史有所了解。汉高祖与项羽昔日就约定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可惜项羽的打算并未成功。
潘俨点点头笑道：“你猜得不错，这就是指的鸿沟，你可以称之为行军棋，不过我喜欢叫它象棋。”
潘俨抬头看了看天，见薄暮降临，天色不早，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将方才忙活一下午的成果摆放好，便拍拍手清理渣滓。象棋的制作不急于一时，现在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王粲道：“为何叫它象棋？看起来并不是象牙做的。”
潘俨道：“待过几日，你就知道结果了。”转头问着卢毓，“你会下棋吗？”
“潘大哥，家父向来不准我接触六博，他认为我会沉溺其中，耽误学业。而围棋又太复杂，我仅看阿父与叔父对弈过，并未参与进去。”卢毓直言。
看来每个父母都会担心孩子游手好闲，就连卢植也不例外。围棋的确不适合卢毓这样读书的儿童玩，太花费精力，如同柯洁那种变态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正是这些，他根本没机会体会到棋盘游戏的魅力所在。让潘俨不禁为他感到可惜。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几日，潘俨终于在某天的下午做好了一副象棋。棋盘以及棋子潘俨经过了反复的打磨，变得光滑许多，以致不会刮伤手指。
卢毓没有参与进来，他依旧在练剑，最近他似乎碰到了瓶颈，武艺动作始终达不到自己追求的标准，而他偏偏又是一个极为要强之人。
不间断练习一个时辰，卢毓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连潘俨喊他名字夜没有听到。
潘俨不去管他了，这或许是他参悟的最好时机，自己还是不要打搅的好。潘俨也看出来，卢毓在剑法上天赋一般，能够有陷入思忖的时候并不多。
王粲放下了剑，今日潘俨给他制定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喝口水，王粲来到潘俨面前，盯着他前方的棋盘，以及棋子。
“这就是象棋？难道就是因为这两颗棋子‘相’和‘象’？”王粲饶有兴趣地拿起棋子端详。
“你这么理解也是对的，其实这就是相棋，丞相的相。除非智谋之士，否则难以驾驭。”
“不知道和围棋玩法有何差异？”
围棋在春秋时代便已经广为流传，王粲是此中好手。对围棋之盘式、着法等了然于胸，能将观过的“局坏”之棋，重新摆出而不错一子。
潘俨道：“将军不离九宫内，士止相随不出官。象飞四方营四角，马行一步一尖冲。炮须隔子打一子，车行直路任西东。唯卒只能行一步，过河横进退无踪。这便是象棋的规则。不知道你可愿意与我对弈一次。”
王粲自负笑道：“我别的不行，不过棋艺还是拿手。”规则他已经大概了解，他倒不相信自己能够败在潘俨手下，这是他虚荣心在作祟。
两人很快摆开了棋阵，展开了对弈。
院落外，一处不远的高台，这是卢家眺望敌情的地方，不过从未派上用场。卢植站在静静站在此处，朝下放的院子看去。
表面上漠不关心，实际上他在暗中观察着卢毓的动向。听身边奴仆说起此事，卢植来到这儿果然见到卢毓在练习剑法，一招一式颇有气势，有自己的风范。
卢谷在一旁始终紧皱眉头，盯着下方动静，说道：“兄长，若是不妥，我即可让毓儿回来。”
卢谷是读书人出身，在他看来卢毓是卢家最有出息之人，未来卢家发扬光大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如何能够将时间浪费在粗鄙之事上面。练武是最没有出息的行为。
卢植摇摇头，急忙阻止二弟行为。“不必，且让毓儿继续练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必打扰。”
天下大势卢植看得透彻，远的不说，近处河北之地已经快要成为四方角逐的战场，身逢乱世当中，岂能没有半点武艺。
就如同自己，武艺虽比不过那些能征善战的武将，但一手剑法亦是能够提手杀人，佩剑并非装饰作用，而是真正的防身之物，上了战场也有自保之力。
卢植通晓经书，知道孔子绝非世人所想文弱的老者，他的父亲叔梁纥军人出身，据说力大如牛，能够扛住城门的重量，虎父无犬子，作为儿子的孔丘又能差到哪里去。
孔丘驾车周游列国，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这边是孔子论语当中的名句。
“兄长，”卢谷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看潘俨他如此行为，是否会让毓儿……”
“二弟，你不需要再说了，毓儿他需要这样的训练，我没有来得及给他寻找名师，他喜欢跟着潘俨学剑，那就成全他好了。毓儿他聪明，懂事，知道分寸，功课他分毫没有落下，你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潘俨，我看他品行端正，胸有大志，并不简单。”卢植明白卢谷的担心，忙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卢毓忘记了周围的声音，人物，全神贯注投入在剑法当中，或许他没有王粲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认真和坚持是他优良的秉性。
如今他陷入了跟自己较劲的死循环中，越是琢磨不透的东西，他越要往死里去钻研，非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却不料与自己的目标渐行渐远。
剑法不该意气用事，就算是参悟也应当放平心境，不该急功近利。他应该将学会的招式再反复练习，或许能从中有所收获。
汗水在已经打湿了他的全身，即便浸入了他的眼睛当中，也浑不在意。双臂没有了力气，剑法完全走样，卢毓隐藏在心底幼童的一面忽然展露出来，暴戾的情绪吞噬了他不多的理智，索性将剑往地面一掷。
“这剑，练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