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南巡!
姐妹们,还有人记得这个事吗?
丽姐姐于去年七月在承乾宫中召太医请平安脉时,被诊出怀有龙裔已一月有余,便将喜讯禀报了圣上,楚大哥就为丽姐姐把南巡这事情给延缓了。
现如今丽姐姐已诞下皇子,眼见小奕轩健健康康,丽姐姐也恢复得甚好,于是也终于敲定了日子。
宫中上下皆知,将于半月后,也就是四月中旬启程南巡。
南巡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近日动静不小,宫里刮起一阵南巡热,于有心争宠的妃嫔们而言,这回无疑是伴驾的良机。
你看,皇帝南巡四个月,身边就不可能带太多妃嫔,先例都是带三四个那都撑死了,那么楚大哥翻她们牌子的几率就从几十分之一骤升为至少四分之一,这个账我相信没有人算不过来。
而且啊,那可是和皇帝朝夕相处,说不定是整日同坐一辆马车,或是同乘一马,共处一室的亲密无间距离,于是上至妃下至选侍们,各个都蠢蠢欲动了。
婉妃娘娘性子温柔贤良,带着七岁的大公主沐珊在毓秀宫小厨房做了几道养生又可口的南方民间小吃,带去御书房给皇帝尝尝,听说皇帝抱着沐珊坐在他腿上,沐珊把碗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地喂给皇帝,还背了两首江南好风景的诗给皇帝听,婉妃娘娘在一边抚琴添雅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玲嫔会来事,二公主沐熙牙牙学语,讨喜得很,已是学会走路的年龄,小奶娃娃正是需人陪伴又好玩逗乐的时候。前两日二公主偶感风寒,玲嫔心疼得不得了,派人通禀皇帝,说公主醒了就哭闹着要找父皇。皇帝批完折子便摆驾急急去了钟粹宫看沐熙,玲嫔抱着公主给皇帝哄了好一会儿,小沐熙才不难受了咯咯笑了,不多时日便睡着了。于是玲嫔逮了机会便见缝插针道,小公主尚且年幼,怎离得了父皇呢。
云嫔这段日子也于观雪阁休养生息,伺机而动,偃旗息鼓了。我做贵人时她便不时地挤兑我,不是罚跪就是抄宫规,总得听她训诫,其实大体上倒没多过分,顶多平日里给添点堵,而现在她再也不四处找低位妃嫔的茬了,安分了不少,一有机会见到皇帝就表达自己对祖国大好河山的喜爱,三山五岳,名江大川,是她今生可望而不可求的风景,说着说着又开始伤春悲秋,慨叹怕是此生无缘得见,以帕拭泪。真真一个我见犹怜的清新脱俗的可人儿,和她平日的张牙舞爪呈鲜明对比。
萧淑仪擅书法,在景逸阁以婉然若树,穆若清风的簪花小楷临摹了汉乐府诗集中的《江南》,此诗意境优美隽永,格调清新明快,令人如临其境般富有生机,亲自邀皇帝品鉴一二。
羽婕妤擅画,在溪兰阁偏殿泼墨作画,一幅烟雨迷蒙水乡古镇画的惟妙惟肖,遣人送去养心殿,望皇帝能为她题词几句。
曲美人相比之下就佛多了,一双含情目见了谁都是淡淡的,静坐于承露轩中把一盆苍松修剪得宛若天成,送去给了养心殿添几分清雅。我却觉她看似不在意,内心又没有那般宁静致远。曲美人仿佛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争便是最大的争,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才是真。于是她只在承露轩里,终日里为皇帝焚香祷告,斋戒抄经。
这简直就是后宫版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过到了赵静子这里画风就不大一样了。
静才人在安华宫后院处借着树荫绑了个秋千,无宫外之人到访时她便可玩个尽兴,见我来还邀请我同玩。
她在后面推我半晌,好不畅快,到换我推她时,我扶稳秋千,随口一问南巡之事,只见她眼里微惊,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望了望四下,见确无旁人,这才放下心来,与我低声道她这几日的思虑。
关于此事,她觉低位嫔妃此时急着冒头争南巡资格实属不大明智,若是皇帝已意决钦点同去的还好,毕竟无可异议,若不是如此,这么多双眼睛都眼巴巴地望着这几个位子,若是有身份低微的小嫔妃顶了上头这些个娘娘的位置,岂不落人口舌又惹恨招妒吗?
我听的呆了。
静才人果真是能预料凶吉的一把好手,她的胆小怕事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于宫中,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这届宫斗大赛她能平安留到最后,那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就说几日前,她唯恐去南巡回来以后会成为众矢之的,便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连报月信都多报了两日,生怕皇帝这个时候来翻她的牌子。估计皇帝要真来了,她能吓得给皇帝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啥别说了,服啦。
我举起一碗银耳莲子汤佩服道,赵静子,为了活着,咱们干杯。
“嘭。”静才人抿嘴笑了,端起她的皮蛋瘦肉粥,与我碰上了碗,碰撞声清脆悦耳。
面团看了看天,略有几分无奈地蹬着地自己荡起了秋千。
丽姐姐掌管凤印,需坐镇六宫安排各项事宜,再加上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也有小皇子需悉心照料,此次便是去不了了。
丽姐姐倒是毫不在意,午后在承乾宫里得了片刻的清闲,靠在贵妃椅上亲昵地搂着小崽崽,一会儿小崽崽睡着了,她觉得不好玩了,便交给奶娘带下去睡觉,她欣喜地又抱起了猫崽崽,轮番的玩啊。
不管是小丽,还是小丽抱着玩的小东西都可爱得很,我挺欢喜,在小丽宫里蹭进贡的葡萄吃,不愧是小丽宫里的东西,这葡萄滋味太过甘甜导致我吃葡萄根本不想吐葡萄皮,清莲来收葡萄盘子的时候还四下打量,皮去哪了。
我咽了口唾沫没敢看她,珠花没言语但是眼皮直跳。
其实得知丽姐姐不能同去,我想去南巡的兴致就减少了一半,略有些惆怅。
过了两日,又听说还不能带猫,于是这兴致又少了几分,愈加惆怅。
我抛了个媚眼,问珠花,我此去你可会想念我?
珠花朝我十分表面地笑了,没空搭理我,她忙着指点宫女们为我收拾行囊,她在宫里坐镇总能有条不紊地安排打点一切,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能带她同去的原因了,我宫里有她在,准出不了什么乱子,我也走得安心。
我坐在上位喝茶,只见珠花反复叮嘱莺莺此去应如何照料我的饮食起居,护我周全。因小贵子不能时时近身伺候我,所以各项事宜和规矩都须莺莺牢记。
珠花滔滔不绝,内容多而杂,我在旁边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见莺莺眼神迷茫而空洞,甚至趋向于四分五裂,那小脑袋瓜子显然是不够用了,被珠花训了两句便灰溜溜地窜去找小贵子讨来了个小本子,随着珠花所言,快而准确地一条一条的记下来,不敢马虎。
这情景……就好像幼时我阿爹忽然要抽查我的功课,教书先生边训我平日里不肯用功,边帮我突击功课应付阿爹,于是他举着书捻着胡须念一条标准作答,我就在底下奋笔疾书地跟着他写一条。
我暗暗给莺莺比心。?加油莺莺,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