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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S1E05 墨林(二)

烟雨蒙蒙,圣火在和风中翩翩起舞。信徒载歌载舞唤醒沉睡的神祇,弹着琴领唱的是伟大的吟游诗人默文,他不久前才结束了长途跋涉,归乡后深受民众欢迎。

几天前墨林无意听见那位老人活不多久了的传言,但他相信那只是长舌妇的胡乱猜测,因为他眼中的默文纵然满面皱纹,却仍像年轻人一样活力十足。祭祀的第一步随着激越的韵律转舒缓而完结,接下来的舞台属于严肃的仪式。

他终于腿脚麻利了一回,抢占到很不错的观望位置,心脏一如既往地悸动起来,每每在神树附近,他总是热血沸腾,其他人肯定也有同样的体验。

最高祭司以及大先知还有格威妮丝女祭司开始朗声念咒,场下受过训练的其他教士则纷纷以单调的声音和缓慢变化的韵律低吟,墨林不时也会将自己的声音掺和进去。尽管他还没博学到能够完全听懂那因音调、音色与音量的不停变化而难以识别的语言,不过却可以判断出那是为天候之神献上的祝祷辞,毕竟未经月光沐浴,祭祀便无法完满达成目的。

祈祷结束后,乌云散开,祭祀场地正上方的天空中月圆如盘,众星拱月,不远处与他们所在之地仿佛是两个世界。

准备工作结束后,祭司们各就各位。最高祭司站在神树的正南方,亦即群众的正前方,其他两位祭司分别位于他两侧稍靠后些的位置。

他们全都身着纯洁的白袍,腰带的颜色却因身份差异而不统一。最高祭司的腰带以黄金制作,其上镶嵌着一颗用以燃起圣火的聚光石,此外,他的头上还戴着神树枝叶编成的冠冕,颈部和肩上挂有雕刻复杂的兽骨饰品。在他右手边的是在距今极其久远的年代于仙境的大门前选择了这个世界的仙子族的后裔——格温多琳大先知,在精神领域她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他左手边的是格威妮丝女祭司,她只有一半古老的血统,据说是由大先知的弟弟跟某个平凡女人结合而诞生。近来越来越多地出现让利亚姆的祖父伊德里斯获得比格威妮丝更尊地位的呼声,因为前者对法律知识的精通及其聪明伶俐的裁决解决了很多日常问题,并借此在民众中树立了更高威望。

最高祭司转身面朝神树,伸展着双臂,仰着头用粗豪、浑厚的嗓音咏唱献给大女神的赞美曲……

末了,大先知递给他酒水。最高祭司端着酒杯向神树作揖,随后将其呈弧线型泼洒在地面上,同样的事情又做了一遍后转身高举酒杯朗声说道:“赐予世界繁荣的母神已经尝饮了子孙献上的美酒,随侍她的仙子长也一样。”

他又从格威妮丝手中接过黄金镰刀,首先双手将其高擎,向众人展示,之后在圣火中一掠而过以消除因长久放置而沾染的污秽。随后他选好一簇槲寄生,干脆利落地从神树上割下。在那一刹那,墨林强烈地感受到大地上的不洁之物全都对它虎视眈眈,不过在坠地之前,大先知及时用纯净的白布将其接住。神树哺育的槲寄生一旦蜕化,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救命的万灵丹药在魑魅魍魉的影响下可以变成害命的剧毒恶药。

绿袍加身的占卜者牵着一头强壮的白色公牛来到一旁的空地上,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牺牲看起来神圣而肃穆。最高祭司接近公牛并在它耳畔低语,公牛哞叫一声,好像回应了他的话语。转瞬间,他便借匕首使公牛的生命价值得到升华。鲜血汩汩而流,公牛仍旧顽强地站立着,直到最后一滴血液流尽,它才轰然倒下,将一切尽数归还大地之母。

最高祭司回到神树前宣布:“母神自始至终都会滋养树海里的每一个生命。在场的虔诚信徒啊,现在请为天下苍生——尤其是蘑菇屯的蒂莫西——祈祷吧。”

今夜,众人心意相通,共同为一个灵魂遭受剥夺的可怜之人祈祷,尽管他几乎是一出生就接受了洗礼,因而成为一名异于在场每一位的救赎徒。

结束之前,墨林偷偷在自己的祈祷词中加上了一条:“也请大地之母、树神,以及其他诸神保佑昆廷免受伤害。”

最高祭司从大先知手中接过一枚黄金长针,之后在树干上扎了一下,乳白色的树液随即流下,而大先知则用一盏黄金高脚杯从下面收集。这之后最高祭司进入祭坛,将容器置于中央,圣火未对其本身和衣物造成任何伤害,这份权力乃是由诸神所赋予。三位祭司围绕在祭坛周围,吟诵又一段咒语。

墨林注视着祭坛,先前明灭不定的火焰渐渐变得火光冲天,他感受到庞大的生命能量从四边八方奔涌而来。身处莫可名状的活力之中,身心轻松无比。他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美好至极的感觉……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忽然被黑暗苍穹中的星辰所震撼,它们以前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闪耀过。他疑惑地想:究竟是星辰更加闪耀了?还是我的眼睛能够看见更多了?

生命的能量已经强烈到扰动气流,气流触碰人体,犹如盛夏温暖的溪流轻柔地亲吻肌肤那般。谁人不会沉醉其中忘却归路啊……

咒语停止,最高祭司将黄金杯里的液体倒入一个坩埚内。在转换容器的过程中,墨林意外地发现树液变成了晶莹的绿色。

乌云聚拢,蒙蒙细雨飘落,人们纷纷撤离。虽然得到来自阿瑟的邀请,但墨林拒绝现在回家,因为这正是提升自我的大好时机。

以诺招手让众祭司和准祭司过去,墨林随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神树前。

“您要怎样唤醒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啊?”精通传统历法的蒂格祭司问。

“我的想法是让空虚的肉体将充满生命能量的精华吸收,这样一来它便会对灵魂产生强烈的吸引。如果那孩子意志足够坚强的话,或许能够自己挣脱束缚。而我们则最好是将源源不断的爱意传递给他,以为他指明回家的路。”

“他真的能感受到大家的心意吗?毕竟他和我们……”阿琳女祭司问道,看样子她并不赞成以这般盛情款待异教徒。她尽管年纪大了,嗓音却依旧清脆嘹亮。她是祭司阶层的嘴巴,那些演讲总是深厉浅揭而风格迥异,并最终俘获一颗又一颗心灵。

“但愿能吧,爱是不分信仰甚至是物种的,连天空都在为他哭泣。”

风中的树叶飒飒作响,墨林仰头,惊奇地发现神树的枝丫如蛛丝般盘虬成一片。在那“篮子”内部,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一个赤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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