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7:15分,从上海飞往悉尼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达到目的地了。
“lady,are you ok? Lady……lady……”
隐隐约约中,韩木子感觉有人在叫她。此时的她正在一片绿野葱葱的草原上,泛白的小花星星点点,洒满着阳光的草原被微风轻拂,扬起的黑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韩木子奔跑着、欢笑着,旁边的那个他就静静地看着她的欢闹,一脸的幸福,一脸的满足。她的梦好美,她一点也不想醒过来。
Lady……lady……
叫声很快穿过大脑的皮层进入了中枢神经,像长驱直入的长矛,矛尖已经刺到了神经的位置,即使再不想,韩木子还是被叫醒了。
“lady ,Do you need some drink?”
韩木子挣扎着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消瘦,加上长久地不出声,样子看起来是有点吓人。看看时间,韩木子自己都吓了一跳。飞行十个小时的飞机,自己竟然昏睡了近8个小时。求这8个小时里她身旁乘客的心里阴影面积:这人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永远都不醒了?
韩木子回忆起差不多每一次的空乘服务,空姐都很有礼貌地来问了她的需要,可是太困了,摇了摇手又接着睡过去的她错过了所有的饮品和食物,唯一记得的就是每一次睁开眼睛后旁边人那一脸惊愕的表情,想和她说点啥,却又无法正常交流的尴尬。直到这最后一次服务,空姐害怕韩木子有什么不测,死活把她叫醒了。
“恩,可乐,或者雪碧”
“what?”
“o,sorry,give me some juice.”大脑还没有来得及中英文之间的正常转换,一时间不知道可乐和雪碧该怎么说,只有juice横空而出。
空姐们终于确定韩木子没有问题,倒上了满满一杯橙汁给她,还温柔地给她垫了垫靠枕,临走还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韩木子下意识地靠了靠枕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睡了那么久,身体的疼痛已经随着清醒慢慢回来了。她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橙汁,冰凉酸爽的味道终于将她彻底唤醒了。
对,是要到悉尼了。梦境里的那个身影是他吗?他在多好啊。他在身边我就不会那么疼痛了。
这个世界大概是分层了的,睡着的时候是一个层,睡醒了又是一个层,而半梦半醒之间又是一个层。熟睡的层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很像,有挣扎、有痛苦、有纠结、有不甘、有泪水、有伤心、有欢笑、有快乐,有时候这个世界甚至比现实世界还要累,不然怎么会有人从梦境中痛苦地醒来。睡醒了的现实世界就如同现在一样,身体会疼痛,因为疾病,因为劳累;情绪会低落,因为情感无所依;人会感到孤独,因为身边总是没有人陪伴,就像现在的韩木子,一个人来到悉尼这个陌生的地方。韩木子最喜欢的就是半梦半醒之间的那一层,没有疼痛,没有劳累,没有孤独,也没有欢喜,如白纸一般,安安静静,不动声色,心无涟漪。就像微醉时候的感觉,难怪那么多人要贪杯,只是想借助酒精的力量达到这样的层面而已。
“悉尼!我渴望了很久的城市,我终于来了,哪怕身体还没有达到被允许远行的状态,我还是咬着牙来了,还好我没有睡死过去,我还醒着,还怕什么,向着悉尼狂奔吧。”酸甜的橙汁在韩木子的嘴里打着转,她的大脑很快用上了心灵鸡汤的自我激励打鸡血法,唯有此才能将身体拉回心灵渴望的状态。把身体和心灵抽离开,就感觉不到哪里不舒服了,想吐、晕、痛都是假象,根本不存在。别说,这个办法多数时候都管用。
“嗨,韩木子,是你吗?”
又一个声音划过气流,闯进了韩木子的耳朵里。不是空姐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这大老远的竟然能遇见熟人?一边在心里默默发问,一边睁开眼睛看了看。恩,好熟悉的样子,在哪里见过,又不记得了。
“韩木子,真的是你,你不记得我了?”
“呃……”
“呵呵,果然不记得了,当真是没有让我失望,你遗忘的速度从来都保持前列。”
这样的说话方式也是似曾相识的,这个男人是谁,记忆中,韩木子仿佛并不认识如此清秀可人的模样。
韩木子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呆萌呆萌地看着眼前这位男士。或者,可以的话,叫一声绅士也无妨。毕竟人家西装笔挺,身材匀称,眼睛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然而,这种打扮在剧本里都是伪君子、负心汉、灯下黑的标配,目的就是为了让形象和内心产生巨大的反差,从而达到道貌岸然,装逼的效果。
韩木子控制住内心对此人的定义而故作镇静地继续微笑,以求此人给出答案。
“我呀,林春富啊。”
啊!
这个名字彻底让韩木子局促了。
这种局促如同时光机一般,用光的速度将韩木子的思绪拉回到了多年前。太快了,这又不是电影的画面,可以跳跃的吗,这个人不可能是林春富啊。
“好多年了,我们好多年没有见了,差不多有10年了吧。”
“嗯。”
“你看起来和以前还一样,一样的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不在状态。”
“我……。”韩木子刚准备说话,飞机前排就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春富,你在那里聊什么呢,快来看看木木,她好像肚子不舒服。”
这声音里包含了温柔、嗔怪和气恼。怎么这么像韩木子的声音,好多年前,就是这样的声音,撒满了整个校园。
“春富,你骑快一点嘛!”“春富,我想要那杯红色的冰淇淋!”“春富、春富、春富。”“你就是春天给我的财富,谢谢你春富。”
记忆真的回来了,眼前这个男子的确是林春富。只是,他比以前魁梧了许多,当年脸上显露的颧骨也已经被幸福的肉肉填满,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不知道要帅气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