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周,一切依旧,高数老师要去国外参加学术会议,停课两周。我努力说服自己去庆幸不用马上见到他,最终兵荒马乱的似乎只有我的心事,那不会有人知道的心事。
我开始疯狂查阅星座、五行八卦、占卜,企图找出那么一点命中注定的意味,不过骨子里的我不相信所谓缘分,所以我更多地认为这大概是上天开的玩笑吧。
因为我总是在校园里见到他……
从三教出来,抱着一堆书的我一抬头就看到了婆娑的柳枝疏影中他修长的背影和白皙的脖颈。
一边在食堂三层吃饭一边听英语的我,一斜眼就看到他和一帮朋友从电梯口进来,说说笑笑。
晚上沿着操场边慢慢散步的我,一侧身就看到他大汗淋漓地从我身边跑过,黑色的超长背心,跳悦动的发梢。
我开始和自己下一些没有意义的赌注,赌自己今天会不会又遇到他,然后一整天,开心是他,难过还是他。
所以,今天,我又遇到了他,可我还不知道午夜梦回,自己会是开心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黑色的球衣,白色的球鞋,他横着身体往前挪动,眼睛看向球的方向,焦急地皱紧了眉头。
“喂!”
顾西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这一声把我的手机都给吓掉了,还好有耳机线拽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什么呢?”
顾西喻笑嘻嘻地一副八卦的样子,让我不由得红了脸,赶忙收回了视线。
不过我撒谎的技术几乎可以做到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我在找你。”
顾西喻在我旁边的学校读传媒,她前几天新交的男朋友和我是一个学院的,可是我却从没有注意过。她不甘心这么优秀而又好看的男生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昨天就夺命连环微信让我今天一定来看他打篮球。
“你一定赏脸嘛~”
她的语气乖巧而不容置疑,而且她知道我虽然看起来冷淡,却根本不懂拒绝。
顾西喻今天太兴奋,没空理会我话里面的真真假假,拉着我的手往最里面的那块场地跑去,悄悄地在球场边站定,羞涩地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而稍显杂乱的刘海,轻柔地喊了一声:
“温渐东……”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身穿写着“经济学院”的队服的男孩子回头,微笑着朝我们眨巴了一下眼睛。
男孩很高,和身高将近一米七的顾西喻倒是很搭,好看的眉眼笑起来全是善意,能感觉到到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男生。
不过我好像真的没有见过他,或者说在某次学院大会早该见到的我却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周围的人。
他们的训练开始了,十几个男生蹦蹦跳跳地认真练习,顾西喻地扯了一下我的胳膊,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
“是不是很帅?”
语调中带着少女甜甜的娇羞和忍不住向人们炫耀的感觉。我轻轻地应答了一声,不愿意顺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不可能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我这样想,只是因为,我,早已经看穿了她的演技。
顾西喻为了在呼啸而来的生活窘境中自保,不停地学习和适应,变成了这样一个张牙舞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可是我明白,她形于色的喜怒哀乐只是拾起的面具,她或悲或喜的言语只是维持这个形象的工具,她的内心实则冷漠而又绝情,却偏偏装作不谙世事的纯情小白兔。
这样的评价绝非贬低。
事实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从小到大的境遇,也没有人比我更有适合于理解她的内心。天生冷漠的她戴上了活泼热情的假面,天生感性的我穿上了冷若冰霜的披风。
我们本就只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我默默看向林嘉齐在的方向,他时而上篮,时而飞快地向场地的另一边跑去,球鞋上的耐克标志闪着蓝粉色的荧光,我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还好我们站在了两个场地的中间,既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又不至于让顾西喻发现我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傍晚的阳光总是给人一种忽然消失的错觉,刚才还非常明亮的操场逐渐变得昏暗,顾西喻挽着我的胳膊,安静盯着不远处跑来跑起的身影。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即使如此暗淡,她眼睛里投射出的无比清亮的光芒,还是让我有点惊讶。
或许,我猜错了?
或许,是我们太高估自己了,佯装成熟的我们,说穿了也只是难掩心事、时常心动的小孩。
我不再盯着林嘉齐,也不再盯着顾西喻,将目光长长地投向远方。
想了很久之后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我决意不再执拗地与自己过不去,我试着去想象这十八年的一成不变不过是自己的矫情。
只要我肯放下心防,总有人愿意给我怀抱。
或许答案从来唯一,有时我们太执着于犹豫罢了。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屁股,我疑惑地低下头正好看到一颗篮球滚在我的脚边。还好这球飞了很远,早已经没了力气,砸到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可恶的是,它在我的白色短裤上留下了一大片清晰的黑色印记。
我不禁愠怒,抬眼去看球飞来的方向,一个长得不高,皮肤黑黑的男孩子向我跑来,边跑边大声喊着:
“对不起啊!”
他来自丹田的声音异常洪亮,在空旷的篮球场地里荡起此起彼伏的回声,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捡起球来递到他手里,腼腆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我集中力有限,不能做到眼观六路,我竟没有看到慢慢地晃过来的林嘉齐,平时在人群里总会第一个进入我眼帘的林嘉齐。
他从那个皮肤黝黑的男生手里接过球,两只手抱着,乖巧地站在那里朝我笑笑。
我平生没有遇到这样的场景,还没有练习过如何不露破绽地应对,所以我只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我强迫自己开始思考,可是脑袋里一团乱麻,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是你啊。”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我迅速转了一下眼珠还是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所以不敢轻易回应,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我颇为窘迫地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站在我面前的他。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做什么都会后悔,所以变得更加不知所措。
所幸有人喊他们归队,顾西喻也喊我离开。
很好,老天开眼,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也胜造七级浮屠,可还是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