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是一个做起事情来非常投入的人,况且今天他坐在旁边,距离不足一米的地方,我生怕多那么一点动作,会让他对我生出些之前没有想过的评价,所以乖乖地端正地坐着,看书,写笔记,喝水……专注到甚至有点忘我。
他戳了戳我的胳膊,我穿着T恤,他故意没有触及我的皮肤,只是隔着衣服小小地一动,我却仿佛被针扎一样,细小的感觉令我瞬间惊慌,甚至打了一个嗝。我机械地转头看向他,他凑近我的耳朵,轻轻地说:
“去吃饭吧。”
这不是一个问句,可是我的脑海里几乎已经转过了四五个问题并且做出了我认为最优的回答模板。可他就像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野战军事家,每一次举动都戳中了我的守卫空虚之地,让我不得不顺着他,让我下意识地只能跟着他。
“好。”
我的压低的声音软软糯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我,当然离我对自己的设定差之千里。
都被牵制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乎设定的我,真是一个执迷不悟、自以为是的傻瓜。
我一边收拾书,一边对自己冷嘲热讽,不自觉比林嘉齐慢了半拍,他斜背着书包,倚着桌子边缘等我,随手帮我把笔盒装进书包里。我应该是想对他报以感谢而又诱人的微笑的,但是我的脖子好像不支持我抬起头来,所以最后变成了低头羞赧浅笑。
哦,这矫揉造作的感觉,怎么有一种恋爱的酸臭味。更奇怪的是,说着讨厌这样的我,怎么这么乐在其中。
七点多钟的时候天已经几乎黑了,像一副转瞬即逝不可永存的彩铅画,初夏的晚风吹得轻柔,撩动我裙边长长的流苏,飞舞的就像少男少女这令人发痒的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世界变得好美好,去食堂不过五百米的路,我的眼光辗转流连,仿佛第一次欣赏这无比熟悉的校园一角。
他没有问我要吃什么就径直走上了二楼的韩餐窗口,我竟然还一路心里嘀咕到底怎么开口问他要吃什么。
不过这样更好,他喜欢的正好是我最喜欢的。
仿佛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对于这样的事实我有点过于雀跃,兴奋地跑过去占住了离我们最近的座位,回头朝林嘉齐招招手,咧开嘴笑的样子像个得到糖果的三岁孩童。
有一个词是什么来着?得意忘形?恰好足以形容我此时的表现。
我们对上了眼神,他一手拿着一个餐盘朝我走过来,石锅拌饭那么重,他胳膊上本就明显的青筋突起,彰显出主人的吃力。我感到歉意,小跑过去伸出手来:
“给我一个吧。”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向后撤,对我说:
“你去拿餐具过来吧。”
“好。”
我就像第一次接到差事的学徒,步子迈的大大的,生怕和他相处的时间会少一秒。
吃饭的时候本就无言,再加上我们两个都不是热情的个性,就变得更加沉默,还好食堂总是喧闹非凡,倒也没有那么尴尬。
不过男孩子真的是饭量大,我吃了半份儿,就撑地拿不起勺子了,索性停下来,一边慢慢地嚼着嘴里的最后一口,一边盯着某处发呆。
他的校园卡套摆在桌子上,上面有两只个丑的很可爱的宝可梦,一只深蓝,一只浅蓝。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延迟了几秒钟,他开口了:
“想要?”
我从发呆的眼神中回转过来,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眼神看向宝可梦的方向。
“没,没有,就是觉得很可爱。”
我讪讪地笑着,扭捏地手在桌子地下搓来搓去。
他笑笑没有说话,熟练地取下那只浅蓝色的宝可梦,挂在也放在桌子上的卡套上。
“本来两只就容易,容易蹭掉漆。”
他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飘忽的眼神和中间的停顿让人知道是临时硬遍出来的,我哑然失笑,配合地点了点头。
谢谢,我故意没有说,因为我想这应该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我们本应在宿舍楼前的岔路分开,可是他执意跟着我走到了楼门前,这次一对一对的情侣星罗棋布,本来我每晚穿行而过,每每故作正义凌然的样子,可是今天我装不出来,羞红了的耳朵劝我最好飞速通过。
他看我刷卡进门,朝我摆了摆手,我微笑着点点头,就迅速地跑上楼去。我不敢回头,不敢再多看一眼,我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今天我已经一败涂地了,再沉迷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谁又能控制自己奔向幸福呢?
刚到寝室门前就被同班的李雨馨截住,找我讨论小组作业的事情,几个人叽叽喳喳说到了十一点还没有得出个最终的方案,只得作罢,相约明天再聊。
十一点半熄灯,我得抓紧时间洗澡。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扔,我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洗澡,洗衣服,刷牙洗脸……终于赶在熄灯之前做完了睡觉前的必备工序。
睡觉真是一场不虔诚却享受的修行。
大概是因为心情太美妙,睡不着的我竟然开始研究睡眠的重要性。我失眠时候的习惯是躺着一动不动,因为我觉得这样不挑起神经的兴奋,一定是最有效的催眠方式。不过今晚的失眠有点严重,严重到我感觉到自己屁股发麻,在我第一次翻身之前,放在枕边的手机适时地亮了起来。
看到微信通知栏里跳动着红色的1的名字——林嘉齐,我惊吓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没头没尾的这样的字眼,没有称呼,没有问候,就好像不过是我们之前聊的许多的下一句而已,
可是我什么时候加了他,又什么时候聊过天。
我索性坐起来,盯着手机刷了半个小时,可读的朋友圈只有一条,是一张篮球队的合照,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他的微信,甚至照片里站在他旁边那个踮脚的矮矮的黑黑的男生,都是我见过的那个。
我纠结到更加清醒了,揪着头发呆了很久没有想出来是什么机缘巧合我竟然加了他,却还得想着怎么回复。
想不通,所以我决定乖乖地配合。
“嗯”
这么一个字我打了删,删了打,又折腾了五分钟,然后合上手机开始了紧张的等待。
“还去原来的位置?”
没有两秒钟,又一条微信进入手机里。
“嗯对”
这次加了一个字,是为感谢他没有让我大半夜傻傻地苦等。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透进来,可以清楚地看到舍友们的睡得香甜,我瞪着眼睛,腿竖在墙上,怎么都睡不着。
终于清晨到来,我被闹钟吓醒,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枕枕头睡了一晚上,现在脖子生疼,只能龟速舒缓一下麻木的神经。
昨晚没有睡好,可是这样一睁眼就清醒的状态,上一次还是高考前一天晚上。
我摁掉闹钟,看到提示有微信消息。
“你睡着的时候我用了你的指纹。”
三点四十一,现在可以确定了,我没有熬一整夜,我在四点之前已经睡着了。
我不知道他是一直没有睡着,还是梦醒时分突然想到我肯定会好奇这件事。
不过现在,谜底终于解开了,不然还不知道我要绞尽脑汁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