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三开始我们的体育课变成了网上选择,零点的钟声就像发号施令的将军,我们就像将军手里锋利的箭,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我睡了半个觉爬起来,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眼睛都没敢眨地盯着屏幕,可是还不到一秒钟,武术,游泳这样轻松又给分高的课程那栏就变蓝了。
又一次变成了那千万只箭里最没用的那支,我开始跟自己赌气,认命地合上了电脑,只想着,随便吧,分配到什么算什么。
事实证明,跟谁任性都不要跟自己任性。
下午四点,我站在偌大的篮球场的正中间,二十个女生的队伍排队投篮,我站在倒数第二个,不停地祈祷挡住太阳的那片云可千万别走。看着后面那个比我还矮半头的女生,黑框眼镜,瘦身板,肯定也是一支完全没用的箭。
身高一米八,从头到脚都非常壮的女教练,和正在训练间歇的校篮球队的同学们聊的火热,我看到了林嘉齐也在里面,他穿着蓝白相间的队服,皮肤白皙在人群中是那么瞩目,充满笑意的眼神投向远方。
他没有看向我,即使我们已经在这里排队投了五圈篮,即使我盯着他看了那么久,即使他有那么多的机会哪怕只给我一个眼神……
起码我看到他之后,他没有一秒留在我身上。
这不是预想中的剧情,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被他的一举一动拉着走,我开始陷入了无限的沮丧之中。
又热又晒,不出汗体质的我站在大汗淋漓的同学们中间,就好像是刚刚才偷偷溜进来的。
今天诸事不宜,明明那么想好好表现,可是我球都举过头顶了,教练却正好转过身来,眼神犀利,我心里一惊,球也歪了,一下子砸到了站在场子边的林嘉齐。
他正好背身站着,球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甚至因为我力气不够,如强弩之末的篮球还顺着林嘉齐的脖子滑下来,在他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了长长的黑色污迹。
老师本来就觉得从来不会气喘吁吁的我只是来混学分,所以看我不顺眼,现在不仅投篮没有进步,还砸中了她那么引以为傲的队员……不敢细想,因为不管怎么想,我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要捡球回来再投一遍,还是直接回队尾。
可是,林嘉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球,随便摸了一下都被砸红了的后脖颈,他朝我微笑着说:
“怎么这么笨啊。”
甚至还暧昧地替我整了一下有点乱的刘海,我不敢看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就像真的挨训了一样。
“哟呵!”
远处的球队队员们在起哄,教练也微笑着看向我,她还从来没有对我这样温柔过。
为了讨好教练,也为了尽快逃离这舆论中心,我装作乖巧地羞涩一笑,将球递给了下一个人。
老师喊我们两两集合练习运球,林嘉齐他们干脆不训练了,站在球场边指指点点,这群男生放肆地大声笑着,不时推搡着林嘉齐,他只是双手插兜站着,看向我们的方向,时不时回几句,距离太远,我听不清,只知道他每回一句都会换来更大声的哄笑。
虽然总是找茬的教练对我的的态度好了许多,可那么多火辣辣的目光在我身上,我是动也不是,站也不是,四十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不容易下课了,饥肠辘辘的孩子们都飞快地捡起随便堆在地方的书包,向食堂奔去,我慢悠悠地晃着,不时瞟向林嘉齐的方向:
他,会跟过来吗?
啊!还没等我走到放书包的地方,后脑勺就挨了一记爆栗,
“想什么呢?”
是林嘉齐的声音,他单手拎着我的书包,潇洒地走到了我前面。他脱掉了套在外面的球衣,露出里面有点紧的黑色训练服,我第一次知道看着那么瘦瘦长长的他有这么完美的肌肉线条。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我是不是挖到了一座金山,每天都有惊喜的宝藏等待我发现。
“还去韩餐吗?”
“不了,晚上我们去喝粥吧。”
然后无话,还是操场离食堂不远,不然这尴尬的氛围估计是要把我吞噬了。
“吃完饭一起去自习吧。”
“好。”
“刚才他们起哄,别太在意。”
“哈哈哈……没有没有”
我沉着嗓子干笑,故作开朗,想表现的像哥们儿一样,希望这样的话,相处可以更自在一些。
初夏这么美好的季节,为什么总是伴随着兵荒马乱的高数期中考试,一到图书馆,他把上次我下课忘记拿走的书递给我,我们就开始学习,甚至没有抬过头,只听到哗啦啦翻书的声音和我偶尔细小的碎碎念,再一看表就已经十点半了。
我稍微低头,就看到了他脚上白色的耐克运动鞋。
图书馆的椅子很大,我又身材娇小,习惯于盘腿坐着。可是他腿太长,自然做不到这样,甚至只是端正地坐着都觉得憋屈,所以他就这样随意地把脚放过来,恰如其分地利用了对我来说显得有些多余的空间。
怎么办,即使这样他毫不客气地占用着这本该属于我的一平方分米的地方,这么简单而又稀松平常的事情我都感觉到幸福……
我好像没救了……
陷入无限遐想的我被他突然亮了的手机屏幕打断了,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是微信电话,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称呼:
“宝宝”
什么人是他的宝宝?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戴上耳机向楼梯间走去。
真的,我本不是这么八卦,这么刨根问底的人,我一向懒得关注别人的事情,我一向……
现在的我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他的气,我收拾了我们的书包,跟着林嘉齐走进了楼梯间。
他的屏幕上是一个女生的脸,面容姣好,长长的大波浪卷发,正红色唇膏,自信地开怀大笑,是我伪装不出来的样子。
我只看了一眼,正好他们打完电话了,
“爱你啊。”
虽然林嘉齐带了耳机,可是我还是看出了分别语的嘴型。
回头看到我的林嘉齐有点惊讶,一步跨过两个台阶靠近我,
“要回去了吗?”他问,
给我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却问我,要回去了吗?
我一般不会发怒,不是脾气好,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我知道自己一生气就容易泪腺爆发。
他还没有跟我说过在一起。
这个念头冷不丁地进入了疯狂诘问自己的我的脑子里,可是哪里有什么什么冷不丁,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惴惴不安地接受这他的出现和离开,只是我一直逃避着挣扎着不去理会罢了。
我突然冷静下来,制止了自己疯狂的好奇和质问的冲动,淡然地把书包递给他,
“嗯。”
我说,他一定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甚至还亲昵地和我并排走着,楼梯间狭窄而又昏暗。
幸好,他不会看到我有点黯然的表情,幸好,我也不会看到他坦然的模样,他送给我的宝可梦撞在钥匙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或许是我错了吧,孤僻如我,已经连友人和恋人都分不清,就一头扎进为自己营造的伊甸园,傻呵呵地以为享受着自欺欺人的小幸福。
生活永远不会是戏剧,我们也不是只为彼此而活的戏中人。
多一个朋友总比树敌强吧,我苦涩地翻出这老掉牙的话安慰自己。毕竟如果喜欢就是会让人变得这么情绪多变,神经质的话,那我还没有学会改变自己,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