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栈离武试的地方隔得远不说,更是地处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那些个同我一起去武试的人一落地就有些抱怨,觉得这车夫定是收了这客栈的钱才拉他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车夫忙说冤枉,道自己今日走错了路便来到这里,明日定会早些出发送各位启程。
吵吵嚷嚷也是算进了这客栈。
一进去,这客栈老板就异常的热情,我看着这门可罗雀的客栈,心里有些发怵。
“各位客观远道而来辛苦了,赶紧落座吧,厨子给你们准备了上好的饭菜。”说完便飘飘然走了。
我瞧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像师傅经常同我说的古怪故事里的妖怪,在这荒山野岭开间客栈准备吃这来往旅人的心。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我胸口的位置。
“你在害怕些什么吗?”我身后传来了阵熟悉的声音。
我急忙扭头一看,是在马车内大显身手的狐媚男子。我都不知他何时踱步到我身后的,我竟一点没听出脚步声。
此人内力一定了不得。
“我……我才没有!”本该气势磅礴的一句话被我说得结结巴巴,我有些气恼。
那狐媚男子大笑着摇摇晃晃走到我前面了,我像个孩童般一眼便被他看穿,真是让人有点不高兴。
我从小就是这样喜形于色的人,以前和爹娘一起过的时候,总是被爹娘诟病说以后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一群人坐在这圆桌上谈笑风生,好不快活,不一会儿,香喷喷地饭菜就上了。
大家都饿了一天,一下子就被这桌上的饭菜所吸引,个个伸出筷子来大快朵颐着,边吃边喝酒,哪里像是去明天去参加武试的人。
我虽也是听见这肚皮不停地咕噜咕噜向我控诉着,但我还是有些不敢拿起筷子。
我捏了捏自己的口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怕这身上的银两不够罢了。
我实在怕自己禁不住饭菜的诱惑,便起身想出去寻些野果子充充饥。
可这荒山野岭连颗像样的果树都没有,我也不认识路,来回逛着也是百无聊赖,便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这星空,肚子里的响声此起彼伏。
灿若繁星,真是难能可贵的景象。
我正望着出神呢,一张人脸突然映入眼帘。慌乱中,我吓得一掌劈了过去……
“好掌法呀,可惜,有些用力过猛,偏离些位置。”
我定睛一看,是那个狐媚男子。
他怎么老和我过不去。
“你干嘛老是跟着我!”我有些烦他。
说是烦,更多的应该是怕他吧。
“谁跟着你,我只是懒得同那些粗鄙之人如同畜生一样抢食,便想出来溜达溜达,恰巧碰见你而已。”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松地说着。
“不过就你这样,还想去武试吗?”他笑道。
我很是反感他说话的怪声怪调:“何出此言?”
“你敢不敢接我几掌?”这男子挑衅到。
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自然是不肯轻易认输:“来就来,谁怕谁。”
我话音还未落,他便立刻袭来,像只出了鞘的铁剑一般来势汹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没想到他速度竟这么快,伸手挡都挡不及,一下子就被他挥掌击中胸口,跌落在地。
我龇牙咧嘴的,胸口隐隐地作痛,很是狼狈地不想抬起头。
自己苦心修炼的这么多年的功夫,竟在他人面前不值一提。
我不禁回忆起,以前自己刚习完一招,便在山中处处找树练手,见自己一掌一颗倒地,很是过瘾,劈了几天双手皲裂还不肯罢休。师傅对我说让我切勿如此张狂,世上武功高深莫测,我习得才算冰山一角。我却不以为然,觉得师傅很是唠唠叨叨。
难怪师傅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我总算真的见到了。
“你这小孩倒是挺有意思,这劲头挺让我欣赏的,再练上几年,定能赶上我了。”他远远地望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缓缓起身,有些想趁其不备来上一掌挽回自己的自尊心,何耐又是被他看出。
“别想着偷偷给我来一下,我这掌心可没眼睛,万一伤了你就不好了。”他说完便大阔步地离开了,留下愣在原地的我。
我有些不想去了。
今日我算是知道,这武状元,不是谁想当就当得的,这世上比我有能耐之人多太多了。
我垂头丧气地准备往客栈回,心里满是酸溜溜的滋味,忍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泪。
快到门口,我本以为那群人还是吵吵嚷嚷吃着饭,却没曾想,这掌柜还有些厨房的下手,一人拿着一把刀在分着地上的尸体。而这些尸体,竟全部都是和我结伴马车里的人。这其中一人一甩手,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我一看,是李虎的脑袋……
我一下子受不了眼前这血腥的场景,吐得昏天黑地……
“老大,这边还有个呢,看着白白净净的,定是哪家公子,身上银两少不了!”说罢,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提着刀往我这边走着……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相反的方向跑着,只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我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再加上刚刚吐了些身体里仅存的食物,一下子没力气瘫倒在地上。
“你还跑呢?赶紧把银子交出来!”那男人将冰冷的刀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哪有什么银子,他搜遍了我全身,只搜到了师傅塞给我吃饭的银两。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本以为我身缠万贯,但看到我就这么些银两,气得一下子举起了刀……
我以为我要命丧于此了,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只有辛辛苦苦养自己的师傅,不禁大声哭了出来。
“铛!”
这刀应声落地。
我满眼是泪的抬头一看,刚刚给我一掌的妖媚男子站在不远处,用了颗小石子弹飞了刀,救了我的命。
“又来一个送死的,兄弟们今晚可是要发财了!”
几个大汉拿着刀叫嚣着向那男子冲了过去,我很是担心他不仅救不了我,还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倒是不慌不乱,就连表情都没变几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带头的打得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喊。
后面几个拿着刀有些不敢往前冲了,那妖孽男子看着我泪眼朦胧地坐在地上,摇了摇头:“还哭什么,赶紧起来!”
我急忙起身想要去帮忙,却被那客栈掌柜从后头一把搂住脖子,尖刀又抵在我的脖子上。
“你……你赶紧把银子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这掌柜拿我要挟着那男子,我真的是欲哭无泪,身陷囹圄。
“我和他并无关系,我救过他一次便不会救第二次,要杀要煮随你便,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立刻飞身不知去处。
这里剩的活人只有我了。
我觉得无比的绝望,唯一能救我的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是他让我宰了你的!你下去见了阎王可别怪到我头上!”这掌柜哆哆嗦嗦,准备将那尖刀刺入我的喉咙。
突然,搂着我脖子的手一松,这掌柜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便应声倒地。
我毫发无伤。
我回头一看,还是他。
“真麻烦,你赶紧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那男子又救了我一命,我不知是庆幸自己命大,还是该感谢他的折返相救。
我已经全然无心再去参加武试了,跌跌撞撞只想回山上。
这世间原来比我想象的,要险恶得多,人心也是如此的复杂。
“恩人,你临别前,我还想问问你姓甚名谁,好日后报恩。”我望着他,眼里满是敬佩,他虽是之前伤了我些自尊,但他切切实实救了我的命,我这人还是分些好歹的。
他站在这血洗了一般的客栈屋顶,风吹得他的衣裳飒飒作响。
“秦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