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明灭,勾缀成行,为了生者与死者。
血流淌过大地,悄然无声息。星夜之中,不见荧光,满是暗淡。
当山河覆于苍茫,万物归于沉寂,天地间还剩下什么:
一柄残剑插于大荒之中,锈迹斑斑,痕裂齿缺,
一株菩提根植于战场烬墟,摇摇欲坠,枯朽其中,
一尊石像立在山巅,平平无奇,手托一花,黯然无光。
神魔不在,黑白归于混沌,那我们这一代人的坚持还有何意义……意义,世间本无意义,或者说意义本就不必言语。如果有,那便开始吧,新的征程,每一代人都在践行中。
直到,剑,焕出无上光华,树,绿叶弥天,石像,睥睨天下,花,流光溢彩,绽出七色。
人生多有无奈,凡有人的地方即有纷争。
清溪镇,拒北城内小镇,在肃穆的边荒,竟有如此热闹繁华的街道,让人颇以为奇。
望北楼,镇上最大的酒楼,出入多达官显贵,地方名绅。
可此时酒楼前,一群人正殴打着一个中年汉子,汉子不修边幅,头发斑白,胡子拉碴,衣衫褴褛,
任拳打脚踢,汉子没有反抗,躺在地上,亦未叫喊一声,只是大笑着,笑的肆无忌惮,不名所以,笑的泪水满面,抑或着是洒在身上的酒水。
无止境的殴打,伴随着酒楼仆役的叫骂声:“臭叫花子,望北楼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敢来偷酒喝,即使是客人喝剩下的酒,我们就算是倒掉,也不会给你这种人喝的,卑贱的人,快滚吧,别脏了我们的地方。”
汉子恍若未闻,浑然不觉,依旧大笑着,醉醺醺的,浑身酒气,任由殴打,既不叫喊求饶,也不还手抵抗,只是笑着。
仆役们,仍觉不解气,将平日的积怨持续地洒在他身上。
周围行人越来越多,围成数圈,挤兑的街道再无余缝,众人大多无动于衷,或冷漠而视,更甚者竟连连叫好。
强权的人间,武力凌驾于一切之上。
一只手伸了出来,牢牢的抓住了最为健壮的仆役的胳膊,“住手”,冰冷的声音同时传来。
“谁他娘的敢惹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壮汉回头一看,是一个极为瘦弱的少年,转而狞笑,一拳挥了过来。转眼间汉子倒在地上蜷缩着,捂着胳膊哀嚎。余下仆役冲来,少年虽看似瘦弱不堪,但以不计后果的换拳,拳脚之间将仆役都打的趴在地上。仆役失去行动能力,却仍在叫骂。
少年抬头,吐出一口血沫,无言,背起汉子离开,众人让出一条道来,无人敢拦。看客依旧叫着好。
行至一胡同,行人罕至,脏乱不堪,些许棉絮铺裹,少年卸下乱醉的汉子,只冷视一眼,咳呸,吐下一口唾沫,却没有吐在汉子身上,只在其一侧。汉子睁开醉眼,瞥头一笑,继而呼呼大睡。
夜里异常清冷,他将汉子置于层层包裹的棉絮之中,而自己倚靠在一旁,单腿伸出小憩一夜,怀中双手紧紧握着一柄短剑。
凌晨初晓,一缕微光不偏不倚正打在汉子身上,别样温暖。
少年吃着整只烧鸡,却被汉子从手中夺过,撕下半只,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挺香啊”汉子边吃边发出感叹,吃完意犹未竟,舔了舔两只泛着油光的手指头,却未再向少年要,少年虽未生气,亦没有再给的意思。
“天亮了,你可以走了”少年的话冰冷地有些不近人情,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下,只是啃着烧鸡,不愿多言。
汉子笑着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前方。
“跟着我吧!”汉子背朝着少年,将那一缕阳光留给了少年,表情难得肃穆。
少年瞥了一眼,嗤笑一声“凭你?”
汉子也笑了起来,笑的灿烂,“你的人生感受不到任何意义吧!何不同我走一遭,去看看这个世界。”
少年终于抬头,却腔调不改“意义,人生需要意义吗?”少年喃喃低语,不像对汉子说,更像是对自己所说。
“何不试着去追一个梦,等一个人,守护一些东西呢。”
少年看着胡同外街道,阳光明媚,行人络绎不绝,而胡同内除却一缕阳光,便只剩阴暗。
眼中复于死寂,倚靠在一侧,沉默不语。
“大人找到了,他就在这个胡同里。”一群人霎时间冲了进来,手持长棍,为首一人虎背熊腰,煞气满面。
年轻人不予理会,汉子将满头披肩垢发往后捋了捋,转头笑着“我很强的。”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随手掷了出去,落叶化作流光,刹那间,来者手中武器皆断,随即吓得苍皇窜逃。
“跟我走吧,小子。”汉子一脸得意,用满是油腻的双手在头上抹来抹去。
年轻人依旧沉默,依是睡着一般,依旧半躺倚在青石墙之上,半晌不曾言语,弄得汉子尴尬不已。
汉子摆摆手,将满肚子的话憋进嘴里,又坐在了年轻人身旁。
“你,你去过远方没”年轻人终于言语,却只有细如蚊蝇的声音,嘴唇抿了抿。
“去过”
“远方如何?”
“挺精彩的”
随即又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缄默无言,直到夕阳西下,映染了整片天。少年目中所及,远方就在城墙之外,可城内就是他的人生。以及……思绪沉沉
残阳夕照,苍山染血。
廖寥大漠,黄烟四起。
落日的余晖将雪山染红,北海城外,残壁断垣,尸体层层叠叠,摞如山高,不可以万计。
“老头儿……老头儿,你还活着吗?”一少年疯了似的扒拉着各种尸体,有头生双角,面目狰狞的生灵,有高数十丈的兽族,有断翅的生灵,更有战死的人族士兵,不计其数。
“嘿嘿,我老头子还没活够嘞!”一老人佝偻着腰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
“太可惜了,老头子你竟然没死。少年佯装失望的拍了下脑袋,头微仰四十五度朝天,一脸傲娇,眼眸却呈月牙状,暗敛笑意。
老头一脚踢向他的屁股,“去,一边去,别咒老头子我,小王八羔子。”
少年迅捷闪过,嘿嘿一笑“饿了没,今天可以吃顿好的了。”听到吃顿好的,老头与少年相视一笑,透着别样的意味。
夕阳西下,夜幕悄然笼罩人间。
焰光星光相衬,微风吹过,零碎的火星散向远方,烤肉的香气弥漫四野。
倚着一株树木,眺望着夕阳西行,“老头儿,你说太阳最终会落到哪里。”少年的目光散向遥远的天际,那是落霞红晕下的远方。
“传闻远古东海之上曾有一株树,树名扶桑,有三足金乌栖于其上,每朝五更而上,辉耀天地,是为万物而苏,暮一更而落,八荒为暗,是为万物将息。”老头说道,声情并茂。
少年久久凝视,终撇嘴而笑,眼中的向往一闪即逝,留下的既非失望,亦无兴奋。
看着繁星闪烁,少年指着天上,笑的灿烂,“看咯,老头,我们又活过了一天。”
“是啊,又活过了一天咯”老人悠哉,看着少年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