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一日等来了晴，这楚楚将皇上气得不轻又瞬间复宠的消息是传遍了东西六宫，她被领去景阳殿在李储身边伺候的事儿李淮南也晓得了。
这日李淮南正在房中打理着那盆小苍兰，碧水进来禀报说李储又想进一进楚嫔的位份，看她意下如何。李淮南听完的时候手里的剪子一顿，带下一朵黄芯白瓣的小苍兰，落在黑檀木桌上，等到碧水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
她拾起花坐到罗汉椅上，手炉就搁置在小桌上，还有阵阵暖意。她心中也不晓得要怎么说，于是只能淡淡问碧水道：“然后呢？”
“哪还能有什么然后啊！”碧水看着李淮南完全没个着急的模样，心里更焦躁了，劝道，“长公主，您当真要劝劝皇上了，自打孟知礼的事儿后皇上就没再来看过长公主，以前皇上可不是这样的。再说了，后宫嫔妃位份一进再进，长公主的封号却直到今日都没见下来。”
“那也只能怪十二监的人办事不上心。”李淮南将小苍兰一点一点撕碎，丢在了小桌上，尔后捧起手炉道，“你暂且由着皇上去。”
到底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好歹这也是自己拼死打下来的江山，她早知自己最好是做个忠臣而非帝王，这样操心个面对的事儿都要少一些。
可到如今，李储连做忠臣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是不愿参政，可也不想前朝没有一处容身之地；而李储准她参政，只是想要先稳住臣心，再慢慢架空她的职权。
她一路走来算计了许多，未曾想过现下最后至亲也要算计进来。她早年树敌颇多，如果自己在南国没有立足之地，仅凭以往功过恐怕也难安详余生。
再如果李储听信他人谗言，恐怕要将她逼进绝路也不为过。
碧水见她出了神，就晓得她在想事儿了。不仅仅是李淮南自个儿，她带出来的那些老臣也想为她求来这一份尊荣。
颐和宫宫门紧闭，温燕绥行至偏房，里头四方帘子都遮上了，不透一点儿光。里头桑枝形容枯槁，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旁边的冬青眼睛已经被挖了下来，留下两个乌黑空洞。
子规给温燕绥搬了椅凳，她款款落座。乌金云绣衫裙边角落在地上，沾了些灰尘，她低头看了眼忍不住皱眉道：“人脏，地也脏呢。”
桑枝已然麻木，就算晓得她来了也没什么反应，旁边的冬青听到温燕绥的时候嘴里哑哑，发出几声难听的低吼。温燕绥嫌她吵闹，冲子规使了个眼色，子规会意上次抬手打了两巴掌，冬青嘴里吐出口血水来，也静下去了。
“子规啊，本宫赏给冬青的药你还是得日日喂着。”温燕绥端正了身子坐好，看着冬青在角落里抖得厉害，再看向桑枝道，“你呢？”
桑枝抬起眼来，死死地盯住她，喉咙里痛得厉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燕绥摩挲着怀中手炉，毫不示弱地看回去，道：“本宫能容你们在身边三年，左不过是想这场疯戏演到底，不能叫你们主子看出端倪来不是？”
这天底下能称一声“主子”的人，除了君王再无旁人。桑枝瞧她还是受了些惊吓，分不清当今在位是谁，心里便也有些底气，咬了咬牙说道：“那要杀要剐……”
“自然是随本宫的意！”温燕绥没有让她说下去，接着道，“岁安宫的人……本宫当真是恨透了，若不是她本宫和皇上怎会误会这么多年。她既容不下本宫，那本宫也容不下她……”
温燕绥嘴里念叨些话，子规见了就晓得她又犯糊涂，上前推了推她。温燕绥人也清醒了些，眼神里也逐渐有了光亮，再看向桑枝道：“本宫留你自有用处，只看你愿不愿意替本宫办事了。”
桑枝闻言啐一口，怒目而视，道：“我这一生，只会有长公主这一个主子。”
“真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人。”温燕绥轻笑一声，扬了扬头让桑枝看旁边的冬青，感慨道，“这位也是，不过你瞧瞧，瞎了哑了，本宫晓得她是孤女，自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那你呢……”
桑枝浑身骤然紧绷，心底突然忐忑得厉害，看着温燕绥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念出了段魔咒：“听闻你爹娘对你很好，只盼着你二十五岁年满出宫，夫婿都替你选好了。饶是本宫也羡慕，你有这样好的爹娘呢……”
“你想做什么……”桑枝陡然睁大了眼，往前爬了两步，手指头死死地扣着地面。
温燕绥瞧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忽而很是痛快，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些，说道：“本宫不晓得冬青那些伤，你爹娘是否受得住呢。”
“我不许你对他们动手，我不许！”桑枝向前抓住了温燕绥的衣摆，子规见她发狂赶忙上前拉开。
“本宫可以不对他们动手。”温燕绥叫子规抓住她，尔后理了理衣裳才慢吞吞地开口，“所以再给你五日，足够多了吧？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本宫，谁才是你应该效忠的人……”
桑枝奋力挣扎着，可子规抓她抓得紧，她也没什么法子。等到温燕绥走得时候，她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在了地上，看着那门打开透进来点光亮，又消失了。
子规跟着温燕绥到了暖阁，只见她气得不轻，于是上前安抚道：“小主，您也犯不着为这两个贱婢气坏了身子，要实在看着不舒爽，直接杀了便是。”
温燕绥闻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只感觉头疼的厉害，说道：“本宫留着他们不过是还想告诉岁安宫那位，本宫病还未好全，也未发觉出什么。这三年里若不是为了顾着父亲兄长的前程，还有本宫那些不甘心……必然早就发作了。”
“小主说得是……”旁边有人端了药上来，是后来子规在宫外配的方子，安神养身，现下喝了一两月温燕绥是好多了。看着她喝完后子规才接过了碗，再说，“这些事都有奴婢为您去做，不会脏了您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