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宿舍后，我躺在床上反复想着白天郑星跟我说的话。
“哥哥说他跟你是旧相识。那天你在楼下做自我介绍，他听到了，让张嫂交给你我的QQ，他拜托我代替他多多照顾你，所以我才会主动接近你。”想到这句话时，我猛然从床上惊坐起。
因为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已经想不起他的面容，但那个身影拉住我的一瞬间，我瞧见了他右脸颊上的一颗痣，所以我对那颗痣印象极其深刻。
郑星送给我的紫水晶在暗夜里发出诡异的光芒，好像在提示着我什么。
这一夜过后便是郑星的生日，他约我去海边庆祝。这是我们交往以来的第一次正式约会。我从箱底翻出一条俏丽的红色短裙，去了海边。
秋天海边的风已经很凉了，我感觉到腿上一阵阵凉意，但还是硬撑着走向海边。我看见郑星一个人坐在堤坝上，旁边是一箱子冰镇可乐。
他未等我去，一个人就开始进行喝冰饮的狂欢，一边的沙子里埋着几个他刚喝完的可乐罐子。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了莫扎特。以前他也喜欢带我来这里喝饮料，那时我们聊着他最爱的音乐，脚下是松软的沙子，陪伴我们的还有莫扎特家那条耐不住寂寞的狗——贝贝。
这样熟悉的场景令我触景伤情。
郑星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看见是我，忙朝我招手：“过来吧。”
我牵强地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生日快乐。”
他也朝我笑，表情却很迷茫：“生日是真的，但是不快乐。”
如果在以前，我一定会以为像郑星的人，是没有资格不快乐的。但现在我很认同他的不快乐，因为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藏着这样的秘密，就把快乐压制住了。
“我没有带礼物耶。”我试图用轻快的语气对他说。
交往第二天，又是他的生日，我不想自己的坏心情影响了他，他的眉梢也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没关系，我不怎么过生日的。”郑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怎么会？没人给你过吗？”我问。
“生日要跟重要的人过才有意义，过去几年里，重要的人都离我而去了。如今才再次遇到，所以今年的生日我打算过，但是都不习惯了。”他自嘲地说。
“你……”我的好奇心又促使我要犯错误了，还好我立刻刹车，将还未问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口中重要的人指的是我吗？
我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圆圈，红色的裙摆随风飘扬。
“漂亮吗？”
“漂亮。”我看见郑星的眼底倒映着我的身影，火红的一片。
我在他面前跳舞，任由我的身影在他眼底烧成一片。跳累了，我便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喝可乐。
“如果有人吹口琴，我跳舞，那场面一定很美。”我自恋地脱口而出。
他拿着饮料瓶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突然抬头看着我问：“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哥哥？”
我愣了愣，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其实……”他似乎打算跟我坦白些什么。
“其实什么？”我喉咙一涩。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空气咸涩，气氛沉默。
我们一边喝可乐一边看海鸥的英姿，我嗡嗡作响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歌词：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不多时，郑星睡着了。
他的手机就在他手边，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诱惑，我想验证一下刚才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念头。
终于，该死的好奇心还是打败了道德。
不知是因为过分激动还是别的原因，我握着他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
可是从短信一直翻到通话记录，都没有翻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来。我很失望，觉得那个念头不过是我的一个臆想。就在我准备将手机放回原处的时候，眼睛无意间扫到了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手僵在半空中，一起僵住的还有我的眼睛。
我准备看得更清楚一些时，屏幕已经完全黑了。
我打开他手机的图库，一张张浏览着里面的照片，都是一些寻常的比赛时的照片，可就在看到最后一张时，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照片上是两个男孩，这两个男孩的容貌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只是一个唇角噙着笑，一个神情淡漠。
一个是郑星，另一个应该就是郑星口中的“哥哥”，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颗痣。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二）
待我反应过来后，我决定再一次探访古堡，虽然我知道那里面的人并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可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那关系到一件大事。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以送困倦的郑星回家的理由再一次来到古堡。
熟悉的景致，熟悉的大门，却再未见那名吹口琴的少年。
“你怎么又来了？你还真当这儿是你家啊。”张嫂来开门，看见是我，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嘲讽道。
我还未回话，她看到倚靠在我身上的郑星时，眉头一皱道：“你带少爷去喝可乐了？他对这饮料过敏。”
我“呵呵”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说：“是二少爷吧。”
不是反问句而是肯定句的语气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张嫂的眉头皱得极深，像一个恐怖的旋涡，仿佛要将人吸进去般。她阴沉着脸道：“看来你知道得很多。”
“带我去见你们家大少爷，我有话要跟他说。”
“大少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张嫂瞪着我，从我身上将郑星抢过去，径自扶着他往古堡内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神经紧绷。就快走到大厅门外时，聋哑的仆人走出来，她像个被操控的机械人一样，不闻不问地接过郑星，搀扶着他朝内走去。
郑星被带走后，张嫂用她的身躯挡住了我的去路。
“还不走？那你就永远都别走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张嫂浑浊的眼球里闪现着精光，语带讥诮，根本不像一位迟暮的老妇人。
我知道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鼓足勇气一下子撞开张嫂，往屋子里面奔去。
光线一下子暗下来，我像走进了一个囚牢中。
张嫂反应过来后疯狂地冲向了我。
我一边躲一边将手边能丢的东西全部掷向张嫂，茶杯、遥控器、花瓶，可是她的身手异常敏捷，我没有一次丢中她。
满地狼藉，我有些怕。
人在最害怕的紧要关头，会爆发出一些自己不曾发现的潜力。我决定赌一把，我边躲边朝着她喊：“我理解你护主的心情，也知道你们家大少爷身体不好，可是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我是来报恩的，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以为她听到我这句话会停下动作，谁知道她的面色更加难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可饶恕！”
张嫂开始露出凶光，气急败坏地向我逼近，我逃到沙发处，无处可躲。
“姑娘，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张嫂随手抄起一根细长的棍子举到我头顶，我见躲闪不开，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啊。”
我身后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我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刹时怔住。
郑星，哦不，应该说是和郑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坐在轮椅上，他的右手挡在我的头顶，为我顶住了张嫂的攻击。
她刺下来的力度实在太狠，少年的右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红色晃晕了我的眼睛。
张嫂看到那名少年很震惊，立刻停下动作，恢复了恭谨的模样。
少年的胸腔微微起伏着，表情吃痛却隐忍。
我近距离地看着他，有些怔住。
“跟我来。”他淡漠地扫了我一眼，悠悠地吐出这句话。
我跟在他后面，看他用手推动轮椅的动作非常纯熟，心底感觉到讶异。
走到一个拐弯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轮椅转了个弯，望着我后面道：“你不用跟来。”
我这才察觉，原来张嫂是一直跟着我们的。
“少爷……”她戒备地望着我，很明显是不信任我，对他的举动也感到很不认同。
“我的话没听见？”他的声音没有刻意提高，这句话却硬是让人察觉到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张嫂垂下了头，默默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随他到了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他的房间没有用厚实的窗帘挡住阳光，窗户大敞，徐徐的海风伴着阳光吹进来，让人只觉得舒适。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把我叫进来，却没有主动跟我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窗外。
“刚才谢谢你。”我试图打破沉默。
我的主动显然没什么作用，不但没有打破沉默，还将气氛弄得更加尴尬了。他始终在认真地看窗外的风景，根本没有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深呼吸了一下，随后语气轻柔地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依旧当作没听见，我有些懊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他听到声响后异常迅速地回过头，神情愠怒：“谁允许你进来的？不会敲门吗？”
聋哑的仆人委屈地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东西。
她手上提着一个医药箱，估计是张嫂让她来给少爷包扎伤口的。
“放下后就出去吧。”他的口气依旧很威严，冲仆人摆了摆手。
仆人看到他的手势，将医药箱放在桌上后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房间内再一次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深吸一口气，跑去将医药箱提了过来，放在他脚下，从箱子里拿出纱布和药水。
“手给我。”我抬头对他说。
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只看了一眼，心便疼得无以复加。
他的掌心血肉模糊，可以清晰地看到伤口里还残留着玻璃碴。
“忍着点儿。”我先给他清除玻璃碴，然后擦拭药水，一边擦一边不停地跟他说这句话，好像疼的是我一样，可他从头至尾都没叫过一句疼。
擦完了药水便是包扎，我一层层小心翼翼地给少年绑着纱布，然后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聊天：“你的腿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坐轮椅，是摔伤了吗？”
他的身体一僵，随后我听见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你要看吗？”
“看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他径自将裤管卷起来，一直卷到膝盖，我望向他的“腿”，立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不是一双腿，而是一双没有生命力的假肢。
“这是，这是……”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惊惶之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晴。”他喊我，我抬头，他也正望向我，四目相对，他的气息愈来愈靠近，蓝色的眼睛让我感到心悸。
“你不记得我了吗？”这个声音仿佛来自梦境。
（三）
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占据了我整个大脑，让我动弹不得。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从他说我是他的旧相识，从他脸上的痣，从这古堡神神秘秘的一切，如果将这一切串联起来，我想我已经知道此刻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你是郑星的双胞胎哥哥。”我答。
他笑了笑，点头：“不错，我叫郑寒。”
“你曾经救过我。”我喃喃道。
他的目光又飘向了窗外，声音忽远忽近：“我没料到此生还能再遇见你，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我想守护你，可是已经没了这份能力，所以拜托我弟弟来替我完成这个梦。”
“你、你这双腿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当年救我？”我结结巴巴地问，手指向自己。
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又重新落在我身上。
九年前。
一个寻常的傍晚，我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沿着小路回家。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这条小路平时除了我根本没人走，我有些紧张地加快了脚步，那脚步声也紧随其后。
有人小跑着上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入我的鼻腔，来不及喊叫和挣扎我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狭小的空间里堆满各种麻袋，这里是仓库。这个仓库摇摇晃晃的，我立刻意识到我被绑架到了一艘船上。
为什么要绑架我？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通通不知。
我的肚子咕咕叫，很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妈妈这会儿应该很担心我吧。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时，仓库的门被打开，一束强光扫进来，我眯了眯眼睛，待眼睛适应强光之后，才看清楚是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说着我不太听得懂的英文，我隐约听见“kill（杀掉）”“her（她）”这样的单词。
我十分害怕，不停扭动着身子挣扎，想逃跑。
他们注意到了我，两个身形强壮的男人为我松绑，刚一松，他们又用胶带反绕住我的手，我无法动弹。
他们将我带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我看到我所在的船漂泊在茫茫大海上，就算我想逃也无处可逃，也没人可求救。
脚下绊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我低头一看，顿时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天灵盖。
那是我爸爸！
他的胸口中了子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爸爸，爸爸！”我叫着他，可是他一动不动，我不敢去想“死亡”这个词，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这些浑蛋，杀了我爸爸。
我想扑过去，可是手被反绑，身体被擒住。
他们几个把爸爸中抬起来，毫不犹豫地丢进大海，“扑通”一声，伴随着我声嘶力竭的一声“不”，爸爸的身体一下子被海浪吞噬，消失在我眼前。
我还沉浸在无尽的哀痛中，就见一个人掏出一把枪，将枪口对准了我，然后上了膛。
我知道接下来轮到我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去陪爸爸吧，我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我睁眼，看见那男人扣了几次扳机都没见子弹出来，一检查居然没子弹了，他低骂了一句，朝挟持我的两个男人挥了挥手，示意直接将我丢进海里一了百了。
他们两个人将我抬了起来，丢进海里。
我的世界一下子由青天白日变成了幽深的海底世界，鼻腔、嘴巴里瞬间灌满了海水。
这时，一名少年跳进海里游向了我。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际，想将我带出水面，可是我们已经沉下海面好几米，他拖着我很吃力，但依然不放弃。我感受到来自他手腕和臂膀上的力量，有了一丝求生的意志，开始配合他。
就在我们俩上浮时，出现了一群鲨鱼。我的求生意志一下子又黯淡下去。
我很想对那名少年说：“你别管我了，自己逃吧。”
可是我无法开口说话，我自己要葬身在这海底，却还要无辜拖累一个人。
就在鲨鱼群渐渐逼近的时候，一块只容得下一人的浮木飘了过来。
少年很惊喜，拼尽全力将我送到浮木的背上。我与他脸贴着脸，看到他的右脸颊有一颗痣，然后便什么都记不清了。那颗痣，与少年模糊不清的脸，是我最后的记忆。
醒来之后我躺在沙滩上，几个人围着我，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我。我站了起来，却不见那名少年。
“那时候你的手被绳子磨破流了血，你自己没注意到。鲨鱼的嗅觉很灵敏，它们最喜欢血腥味。我的腿被鲨鱼咬断了，虽然得救，命保住了，这双腿却没了。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出过古堡。我没想过会再次见到你，你居然出现在我家外面大喊大叫。”他望着我，缓缓地说。
这一切就像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他就是当日救我一命的少年。他的腿，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
我无比愧疚地望着郑寒，轻声道：“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以后经常来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很孤独，没有朋友，也不能去往外面的世界。”
他的眼神里饱含期待，我不忍拒绝。
“好是好，可是你们家的管家……”我顿了顿，张嫂实在太可怕了。
郑寒轻笑：“她很忠心，守护我们家的家庭成员已经三代了，她也只是过分地保护我，不想我受到伤害。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跟她讲好，她以后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四）
时间不早了，在古堡收获巨大秘密了结心愿的我起身告辞，告辞前我答应郑寒以后会经常来陪他。
他转动轮椅跟着我，送我出门，目光一直跟随着我。我听着木质椅轮从地板上碾过的“吱呀”声，心痛异常。我没有回头，只是道了一句“拜拜”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宿舍，我拎起水瓶想去水房打水，却发现热水瓶沉甸甸的，打开瓶塞，瓶里装满热水。
王想想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到我跟前说：“水是我帮你打的，我想向你道歉。”
我没说话，打算倒一杯水喝，她却抢先我一步，夺走我的杯子，替我倒水。我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她便已经完成了整个倒水的流程。
我没喝，她又道：“我不该在那么多女生面前说你和郑星在一起的事情。我错了，所以向你道歉。所有女生都喜欢郑星，可只有你的喜欢被他重视了，我嫉妒而已。”
我抬头望着她，她的眼神没有躲闪，一直注视着我，倒像是真的在忏悔。
因为她的嫉妒，间接伤害到了莫司林。我不知道她的道歉还有何意义，又有何目的。我恨她，本不想再理会她，但还是心软了。
我叹了一口气：“你误会了，我没和他在一起，更不喜欢他。”
我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不清楚她的眼神是质疑还是吃惊。
自从生日过后，郑星一直没有联系过我，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一切了。张嫂那么讨厌我，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我跟郑寒的事告诉他，他一定很生气。我偷看了他的手机，是我不对，所以现在换我道歉了。
“嘟嘟嘟——”
“嘟嘟嘟——”
我躲在角落里给他打电话，连续打了好几遍也没人接。
我打开电话，在QQ上给郑星留言，可等了很久，等到茶水都凉了，郑星的头像依旧是灰白一片。
我抱着双膝缩在椅子里，很久之后，悠长地叹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其他女孩儿也回来了，她们很兴奋，一直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女孩儿看到我，蓦地拍了下我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你是不是跟郑星闹矛盾了？”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难道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已经路人皆知了？郑星没那么大嘴巴吧？
女孩儿凑近我说：“周末的联谊舞会，郑星居然宣布参加耶。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他怎么还会去？”
我猛地抬头，发现室友脸上全然不是关切，而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里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
我从椅子上起立，一把夺过室友手中的宣传页，瞄了一眼。
“十一月十五日，宴会厅。我和郑星约好了在那里见，不可以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
十一月十五日晚上，我在宿舍里翻腾了很久，也没有翻出一件像样的可以去参加联谊的衣服，除了那条红裙子。我在床前伫立了很久，最后还是换上了那条红裙子，义无反顾地奔向宴会厅。
学校里应该没人比我穿得还一枝独秀，大冬天一身艳红的长裙，外面披了一件灰蒙蒙的羽绒服，光着小腿在小路上狂奔。
宴会厅内的温度跟室外对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一眼望去，女孩儿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管平时什么样，此刻都优雅地端着高脚杯，轻声交谈。一刹那，我以为自己来参加的是名媛聚会。
我把羽绒服脱了，对着镜子将头发整理了一下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郑星的身影。
他并不难找，高挑的个子，钢琴家的气质，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风景。
此刻郑星正倚在一架三角钢琴旁，看着调音师调音，周边围着一圈女生，看来他今晚打算大显身手。
我从人群中穿过去，走到他身边，喊他：“郑星。”
他眼皮抬了抬，目光却略过我走开。我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取餐处。
郑星端了一个盘子，想为自己挑选一些甜点，我看到他手中的夹子伸向提拉米苏，赶紧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块，讨好地要放在他盘中。谁知他竟然将盘子移了移，再一次无视了我。
我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异常尴尬，脸上火辣辣的，像被无形之中抽了一记耳光。
大家交谈了一阵儿，也纷纷填饱了肚子。随着灯光暗下来，主持人上台，宣布今夜的舞会正式开始。
有男生走向我，绅士地单膝下跪，邀请我做他的舞伴。我却不声不响地走向郑星，哪怕脸皮厚得变成茧，我今天也要道歉。
我还未走到他身边，他便在大家的掌声里走到缩在角落的王想想面前，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可以和我一起跳舞吗？”
王想想不可思议地看着郑星，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分成了两拨，一拨用艳羡的眼神看着王想想，另一拨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勇气之火被郑星这瓢透心凉的冷水浇得瞬间熄灭。
舞会终于结束，郑星松开王想想，一个人往卫生间走去。
我跟着他到了男厕所门口。
他出来时，我伸出双手拦住他，他停下脚步望着我，面无表情。
“对不起。”我赶紧低头认错。
“你做错什么了要跟我说对不起？”郑星的声音更是平淡得没有起伏。
近距离地看着他，他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生气。
“我没经过你同意就翻看了你的手机，我还……”我的话还未说完，郑星就连连摇手打断。
“既然你见到我哥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们撇清关系不是很好？”
郑星的一句话便把我堵死，我接下来说任何话都失去了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