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看时,见到那糙汉子虽然还站在原地,但紧紧地捂住了右边脸,正对着外面怒目而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外面有一个骑着白马的青衣少女,满脸怒容,手里还握着一条束起来的软鞭。看起来,就是她刚才远远地用软鞭在糙汉子脸上甩了一下。
众人正疑惑间,就听得那青衣少女怒声喝道:“打的就是你这种乱嚼舌根的下三滥!我家大小姐的事,要你们乱说!”
原来这是曹家大小姐的丫鬟,听到有人说她小姐的坏话,于是挺身而出。大多数人都缩起了脖子,假装低头喝茶,不敢直视人家,但却从碗边射出目光,偷偷地打量着那少女。啧啧,这曹家大小姐的一个丫鬟都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根据“绿叶衬红花”的理论,可想而知,那曹家大小姐是何等惊艳的姿容了。
那掏了银子让人讲述“香艳故事”的粗豪刀客却一拍桌子,粗声粗气地喝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一个臭丫鬟竟然目空一切,殴打一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付这种不讲江湖规矩的臭丫鬟,大家不用怜香惜玉,并肩子上啊!”说着仓啷一声拔出刀来,在空中虚劈几下,斜斜遥指青衣少女,大声叫道:“哪几位武林同道跟我上,教训教训这个臭丫鬟!”
这人话说得豪气,却是一开始就打好了一拥而上以多凌寡的主意,估计是没有打赢的把握。可惜,他的这番口号却没人响应,相反,见到他拔出刀子要动武,大多数人都哗啦一下站起来就开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茶亭老板和小二见状大急,扯着身边的人直叫唤:“喂!喂!账还没结呢!不能跑啊!”
转眼之间,茶亭里的人就几乎跑了个精光,只剩下少数几个人躲在一边,站着的只剩下欲哭无泪的茶亭老板、小二、粗豪刀客以及那个之前还满嘴香艳故事的糙汉子。茶亭老板在那上蹿下跳地叫骂:“王八羔子的,喝了茶钱都不给就跑了!下次老子要双倍价钱!”
粗豪汉子举着刀,仍然斜指着青衣少女,摆着一副豪气万丈的姿势,却是上又不敢,不上又觉得太过丢脸,一时之间满脸尴尬。糙汉子见状,脸也不捂了,弯下了腰一步步倒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麻辣隔壁,人家说几句话怎么了,别人做得,人家说不得?”
他正说得高兴,那青衣少女轻轻拍了拍白马,白马立即听话地快跑上前。这白马相当驯良,遇到桌椅挡路,就会自动跃起跳过,转眼就追上了那糙汉子。青衣少女手一扬,手里软鞭甩出,刷地一下在那糙汉子身上抽了一记。糙汉子大声痛呼,青衣少女手腕轻抖,软鞭向下卷住那糙汉子的脚踝,向后一拉。那糙汉子顿觉身子腾云驾雾般飞起,心惊胆战之下,“麻辣隔壁”再次出口,却只骂了一半就突然顿住,原来是被甩得撞在了一颗粗壮的柳树上,浑身剧痛,眼冒金星,骂不出来了。
那青衣少女丢开糙汉子,手腕再抖,在那仍然摆着雄壮姿势的粗豪刀客手上抽了一记。那粗豪刀客只觉手腕剧痛,啊哟一声痛呼,手里的刀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倒是精光耀眼。这下他姿势也不摆了,忙不迭地弯腰捡起刀,撒腿就跑,嘴里叫道:“臭丫头,山不转水转,下一次,你别跟我狭路相逢!”
青衣少女揶揄道:“人长得倒是雄赳赳的,话也说得雄壮,却不过是个脓包!”
此时那糙汉子也爬了起来,昏头昏脑地想要夺路而逃。那青衣少女又甩出软鞭卷住他的脚踝把他拖住,喝道:“你不是喜欢到处说故事吗?听好,现在就要你说一个故事,不过是要按着我的意思去说!”
那糙汉子嘴硬道:“人家就是不说,你又怎么样!人家虽然不会武功,但这气概是不会输的!”这人明明就是个糙汉子,却满嘴“人家”“人家”的,简直能让人鸡皮疙瘩刷刷起。
青衣少女说了声好,松开他的脚踝,没头没脑地在他身上重重抽了几鞭,直痛得那糙汉子话都说不出来。她这才作罢,喝道:“滚!下次再听到你乱嚼舌根,就割了你的舌头!”
糙汉子哼哼唧唧地抱头鼠窜而去。那茶亭老板还在那里跳着脚大骂。青衣少女皱起眉头,喝道:“别骂了!这十两银子给你,算是我家大小姐赔你的!”说着摸出一锭银子丢给他。那茶亭老板哎哟一声,慌不迭地伸手去接住,嘴里还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青衣少女道:“拿着吧!这不仅是赔你的,还想请你帮一个忙!”
“姑娘尽管吩咐!”
青衣少女从背上取下一卷纸来,甩手丢给他:“把这个张贴在你的茶亭里,至少一个月内不要取下,也不要让别人撕掉!要让更多的人看到!”
※※※
风飞羽就属于撒腿就跑的人,反正他也没喝人家的茶,跑得心安理得。不过他也没跑远,拉着小毛驴躲在不远处一颗树后,偷眼看着茶亭那边的动静。
他的心里,那是一阵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听人家说的故事,还那么多人听,那么多人对那个“风家大白痴和曹家大小姐”的风流故事如此感兴趣,那不是没有理由的吧!
他虽然还不能确定“风家大白痴”说的就是自己,或者更准确地说,说的就是自己魂穿过来后所附身的这个人,但听起来,确实很像是。姓风、结婚之日失踪,这已经有两点相符了。有没有其他可以符合的地方呢?
毕竟,他对于现在的形势,和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是一脸懵逼。匆匆之中,他只能从之前带着自己逃跑的那个少女话中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也姓风,是什么风家少爷,但风家是什么身份,那还是一无所知,对于风家少爷的新娘,也只听说是一个“会吸取男人阳气的阴毒女人”,并不知道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唉,早知就多打听几句,弄个清楚明白再说!
他躲在柳树后,见到那青衣少女交给茶亭老板一卷纸之后就催马走了,而那茶亭老板则和小二忙活着张贴那张纸,于是肚里一轮,想起传说中茶亭酒馆都是可以听到很多江湖消息的地方,便捧把浮尘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拉着小毛驴慢慢走过去,咳嗽一声,出声问道:“老板,你好啊!可以跟你问几句话吗?”
茶亭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客官,你想问这里为什么一团糟吗?那我告诉你好了,这里刚打了一场架,曹家大小姐的丫鬟在这里痛扁了两个满嘴乱嚼舌根的人,然后让我张贴一张江湖通告。怎么样,我这么说你还听清楚了?”说着让开身子,露出他张贴在茶亭柱子上的一张两尺见方的纸。
风飞羽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那上面,用墨笔画着一个大头像,画上的人八字眉,歪眼,塌鼻,咧嘴,嘴角还多点了几点垂直向下的虚线点,估计表示是嘴角流着口水,整个人看起来就是相当的丑怪,还有一股子的白痴气息扑面而来。
在大头像之下,是娟秀的毛笔正楷,不过是竖着写的。由于是繁体字,风飞羽一下子看不惯,半猜半读道:“江湖通告:兹向各位武林同道悬赏,如有遇上风家大白痴者,请将其暴打一顿,并将其捉拿到江南曹家,路上不必客气,想揍就揍,但不要打死打伤,凭活人领取赏银一千两,特此通告!”
看着这有些不伦不类还令人有些哭笑不得的通告,风飞羽愣了好大一会,问道:“曹家大小姐为什么要悬赏捉拿风家大白痴?”
茶亭老板有些不屑地说:“因为这个大白痴逃婚,让曹家大小姐丢脸了啊!”
“风家大白痴是谁?”
“就是今天逃婚的风家少爷咯!那就是一个大白痴啊!真正的大白痴!唉,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说有这样子的大白痴!”
风飞羽又愣了一会,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曹家大小姐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