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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痴狂的爱

许可的关系论再次得到证明,拒绝金灿的那家银行在关系的铺垫下,又和天海公司坐回到谈判桌。双方在友好的氛围中达成协议,那个副行长也一改原先傲慢的态度,盛赞天海公司将会把阳明市开辟成一个数字化城市。至于城市发展银行,韩永刚认为已无必要合作,但为了照顾金灿情绪,还是做了一次礼节性拜访。金灿羞于见到行长,托故未去。

人一生会有很多伤痛,若把感情也算在其中,会发现它的创口总在心间。艾芸受伤了,而且是情伤,当她看到韩永刚与金灿的那一幕,她的心被刺痛并开始流血。冲出房间后,她马上给姨父打电话,问其究竟,刘部长说不出所以然,为了安慰她,答应要对韩永刚兴师问罪。按说,艾芸和韩永刚目前状况,仅仅是她先驶进了爱情的单行线,但她不这样认为,她有相当自信认为韩永刚喜欢自己,理由简单得可怜。她把韩永刚对她的笑以及友善视为别有深意,殊不知韩永刚只是看在刘部长面上才这样,并非她所想象那样,要不了多久便会开足马力来追她。青春期的小女生对爱总是充满幻想,单相思有时会让她们在甜蜜中痛苦,又在痛苦中寻找甜蜜。

艾芸没有消沉,短暂的痛苦反而激发了她对爱情的渴求。她重新考虑金灿与韩永刚的关系,认定金灿是一个狡猾的阴谋者,理由源自那次邀请金灿参加爸爸的生日派对。当时金灿坚定地否认对韩永刚有想法这一说,现在她明白了,金灿显然为了麻痹她,玩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把戏,让她彻底失去主动。

阴谋者总是喜欢穿着华丽的道德外衣掩饰最肮脏的灵魂,艾芸就是这样看待金灿。她想,既然金灿已经不按规则出牌,那么,她也没有必要找对方理论,最佳的报复方式莫过于直接将韩永刚夺过来。她决定先忍住,等待时机再向金灿发难。

机会当天就出现了。

许可万万没有料到,曾经熟络的单副市长,接到他求见的电话,态度竟异常冷淡,借口工作繁忙,拒绝了见面请求。许可无异于挨了一闷棍,感觉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他连忙让刘洪涛找仇处长了解情况。仇处长告诉刘洪涛,希尼克公司与单副市长走得非常近,这两天该公司老总虢新庭特地来阳明,已经为单副市长摆下两次饭局,估计俩人有了某种“默契”。

韩永刚急了,假如连单副市长的面都见不上,所有前期工作都成了白忙活。他再也顾不上面子,一个电话打给刘部长,请对方无论如何也要帮忙向单副市长打招呼。刘部长正要找他算账,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批评他阳奉阴违,让自己在外甥女面前食言。韩永刚此刻哪有心思和对方理论,好话说了一箩筐,怎奈刘部长根本不为所动,非要韩永刚马上表态。韩永刚哭笑不得,连忙借口工作时间,不谈私事。撂下电话,他把艾芸找来,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对方,问道:“听你姨父说,你希望和我交往?”艾芸没想到韩永刚如此直白,且态度没有想象中那样温存,一紧张,她慌乱地点点头。韩永刚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又问道:“你知道我多大吗?”不等艾芸回话,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两手一摊继续道:“我们相差一代,若不是同事,在外面你应该叫我大叔,难道你真甘心用自己的青春去陪伴、照顾一个大叔?冷静,艾芸。”

几句话一过,艾芸立刻明白韩永刚是在拒绝她,不仅拒绝,还把她当成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再也顾不上羞涩,拉下脸,愤愤不平反驳道:“韩总,你这样真的很没劲。我是成年人,不是高中生,凭什么叫你大叔?想当大叔,你找别人去。另外,不要把我的感情当成是傍大款,我不是那种人。”

韩永刚见艾芸生气,顿时有些慌。说实在话,一个金灿已经让他狼狈不堪,再来一个艾芸,他可承受不了,更要命的是,艾芸是开启一卡通项目的钥匙,不但不能得罪,还必须好言相劝。

“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一时冲动,忘了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坦白说,你是非常优秀的女生。”

“张爱玲说过,‘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如赐予女人的一杯毒酒,心甘情愿的以一种最美姿势一饮而尽,一切的心都交了出去’。我把心都可以毫无保留给你,你认为我还会在乎年龄吗?”由于心情起伏,她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

韩永刚吃惊地望着艾芸,显然,他不太适应这种表白,也不理解女人爱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喝毒酒,不仅喝,还以最美姿势一饮而尽,这不是胡扯吗。尽管他知道这是作家在形容感情,但是,就这么把心交出去太过儿戏,现实中绝无可能。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艾芸,别听张爱玲瞎说,这类作家由于本身缺乏幸福感,所以书中尽是愤世嫉俗的话,现实中根本不可能有,否则哪来那么高的离婚率。”

艾芸激动了,她不能容忍别人对心目中的偶像有半点亵渎,更不能容忍韩永刚怀疑她对爱的理解,叫道:“我说的是真爱,而不是世俗的爱,你不能把婚姻破裂的账都算在女人头上。”

“艾芸,谢谢你对我的……嗯,那个,不过我还是难以接受。不知道张爱玲有没有说过‘世间的很多事物,追求时候的兴致总要比享用时候的兴致浓厚’,这是莎士比亚的话。我就是这么一个事物,短时间看,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时间长了你就会索然无味,更别说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艾芸的眼眶开始聚积泪珠,她紧咬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说道:“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在得到韩永刚首肯后,她艰难地问道,“我哪点比不上金灿?”

韩永刚一愣,心想她怎么知道这件事,难道是金灿透露的?这不可能,金灿不是那种大嘴女人。他连忙给予否认。

艾芸再也忍不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像受惊的小鹿忽闪着,脸色由红渐渐变白,双眸失去了灵光,身体和表情也僵硬、木讷。她尽力克制着失望,并让自己的举止变得正常,但是,她的努力没有奏效,说话带着哭腔,泪珠掉落,哽咽道:“张爱玲说过,‘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知道自己的这个缺点,但我无法改正,我也无法正视你和金灿走在一起,所以,我只有走。”

韩永刚一听,傻了。明摆着,艾芸若是一走,搬动刘部长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他心里抱怨着张爱玲,嘴上却不住开导艾芸。这是他第一次做思想工作,这并非他的擅长,二十年前难忘的一幕早已令他在爱的路上望而却步,男女间的情感如同生锈的枪栓很难拉开,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强迫自己做艾芸的工作。他非常清楚,一卡通项目的成败在此一举。

一个是非君不嫁的小女生,一个是心有所属的大老爷们,韩永刚把思想工作演绎成了父子式的说教,虽然带有温情,但大多数话硬邦邦。这让从小就在柔情与温存的环境中成长的艾芸难以接受。韩永刚不劝还好,这一劝反而惹得她泪水涟涟。韩永刚傻眼了,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万一许可他们进来,这种场面很难说清。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不知艾芸是深明大义还是另有想法,她止住悲哀,同意韩永刚的请求,作为交换,她要求韩永刚一个月内不要和金灿发展关系,说是自己受不了这种刺激。韩永刚大喜过望,只要艾芸能帮忙,别说一个月,就是两个月又有何妨。他哪里知道,艾芸并没有彻底死心,这个小女生在被劝过程中依然想通过姨父来压制他,如果他想要一卡通项目,如果他想实现天海公司的蓝图,就必须拿感情交换。艾芸知道这桩交易会让韩永刚恨她,但她不在乎,只要韩永刚成为她锅里的那道菜,怎么炒就是她的事。

单副市长同意了天海公司的请求,答应见面。就在韩永刚他们与银行达成协议后的第二天下午两点,韩永刚率许可、金灿等人来到阳明市政府,在三楼会议室与单副市长以及仇处长等一卡通项目组成员会谈。

单副市长先说了开场白:“韩总,我代表阳明市欢迎你们。大家知道,一个城市的现代化,是离不开高科技企业的支持,尤其我市在信息化方面起步较晚,和其他城市相比,还处在成长阶段,所以,我们城市信息化建设,需要你们这样的企业献计献策,大力支持。我们市委领导班子也衷心希望,有更多的企业加入到我们的城市建设中,把阳明市快速纳入到信息化轨道上,造福百姓。”一席话让来客如沐春风。韩永刚代表天海公司讲了几句客套话后,金灿、艾芸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袋分发到对方每个人桌前,许可打开投影仪,开始介绍一卡通项目的设计方案。

单副市长专注听着,时不时记着笔记,当许可介绍完毕,他放下笔,带头鼓掌,然后说了些赞扬的话。正当来宾们欢欣鼓舞,他话锋一转对韩永刚说道:“韩总,你们是刘部长亲自介绍来的,冲着刘部长面子,我也想帮助你们,只是这个项目是我市信息化建设的标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它,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毕竟还有那么多家企业都想跻身其中,给你们而不给他们,那非乱套不可,我这个副市长也就别干了,请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我想你们还是等招投标吧,最后结果由专家评委裁定,如果你们的方案的确不错,自然会获得通过。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好不好?”

韩永刚和许可用目光彼此沟通了一下,这个结果已在预料之中。来之前,他们就认为这种汇报不会有任何结果,之所以还是要来,就如同去医院就诊,先挂个号排上队,剩下的事情只有单独碰面才能“敞开心扉”。所以,当单副市长打官腔说出招投标云云,韩永刚并没有着急,而是用场面话附和单副市长,最后提出晚上宴请主人。

单副市长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之间就别来这套了吧,现在多少企业都在看着我,吃你的请会给我太大压力,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那句话,欢迎你们到时来投标。”

韩永刚傻了,许可也听出单副市长的弦外之音,对方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和他们合作,所谓欢迎前来招投标等同于欢迎来看热闹。显然,刘部长的面子只够他们在这间会议室坐上一个小时。

韩、许二人没有完全沮丧,这个结果他们也同样料到了,毕竟对方能够和希尼克公司的老总吃两顿饭,关系自不用说,不过,按照金灿的设想,除了最高目标还有最低目标,当务之急,是保证得到售后服务以及产品销售这一块儿。

许可立刻接上单副市长的话,说道:“我再强调一下,在一卡通整体项目上,系统维护是重中之重,尤其阳明市系统网络要比其他城市庞大,牵扯的行业众多,这里面从银行、通讯到终端客户,每个节点都有可能带来隐患,这还没有考虑系统运行的稳定性,所以,建立一个正规、本地化、快速反应的维护队伍十分有必要,请单副市长和各位领导考虑我的观点……”

单副市长点点头,打断许可说道:“许总,你们的建议非常好,这点我们也考虑过了,只是目前正在忙着准备招标文件,关于维护工作还没有详细讨论,不过,这肯定会写在标书中。我基本了解你们的思路,谢谢你们的提议。”他看着韩永刚,又微笑道:“怎么样,就到这儿?”

韩永刚有些糊涂,许可的话对单副市长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从对方的态度看,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合作,看来,希尼克公司打算把一卡通项目大小通吃。想到这,韩永刚顿感失望,心情也开始变糟。他麻木地点点头,想说点什么,见单副市长正忙着把笔和本放进皮夹内,话又咽了回去,望向许可,许可面无表情,可见对方也无计可施。

众人开始收拾手头东西准备散会,金灿忽然说道:“单副市长,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单副市长已经把桌上东西收拾完,正要和韩永刚道别,见对方女同志开口,这才注意到她。若是别人搭话,他不想多浪费一分钟,毕竟他已经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对刘部长完全可以有个交代,可对面这位女性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他自愿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当然可以,请讲。”

大家放下手里东西,一起看向金灿。

“刚才听您介绍,系统维护还未写入标书,我想问,这一块儿内容是由制订标准化企业完成,还是由您这块儿单独完成?”

单副市长还了一个微笑,说道:“我们打算和他们共同完成,怎么?”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建议,再耽搁各位领导几分钟。”金灿看到副市长点头许诺,继续道,“一般来讲,制订标准化的企业都会按照自己的技术优势来提高投标入围门槛,有时候这种提高不切合实际,因此往往需要在工程中做变更,造成客户单位损失,我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贬低他人,只是想提醒各位领导,在标书中严格把关。另外,系统维护这一块儿的重要性,刚才我们许总已经强调,我就不再多说。有一点我还要提醒各位领导,一个项目完成后,作为项目实施者也已经获得最大利润,而维护是需要成本,尽管有相应的维护费用支持,但是,如何减少维护成本是企业所关心的,这就形成一个矛盾,所以,作为标书制订者若是站在自己利益角度考虑,势必以这种心态诱导用户,以便利益最大化。”

单副市长笑道:“你说得也许对,可是我们也是协助制订方之一,对于你分析的结果,我们能答应吗?”他微笑着环顾一下左右,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水平,又像是揶揄对方,众人附和着笑了起来。

金灿盯着对方,坚持道:“您当然不答应,但是,您怎么保证在维护方面您就是专家呢?许多问题出现,就连维护人员也未必能百分百知道,这需要不断摸索和专业人员的总结,才能找到最佳解决办法,尤其阳明市在系统建设方面涵盖行业众多,出现的问题也将是五花八门,如果还按照原有案例模式进行维护,恐怕难以解决新增问题,一旦系统运行失常,不仅给大众带来不便,也会影响到市政府的声誉。”她娓娓道来,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对方听,既不生硬也不柔弱,单副市长若有所思,点点头,收敛笑容,说道:“请继续。”

“所以,一个好的系统维护才是一卡通项目运行的最大保障,我们公司在一卡通项目的维护上,总结出不少相关经验,这不是拍脑门就能得到的,完全是通过实践得来的。我举个最简单例子,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们公司客服部门,说是读卡器出现故障,要我们马上派人去维护,客服人员从对方描述的现象,分析出这是数据线松动造成的故障,他要是亲临现场排查,至少也需要两个小时,实际上,他两分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而造成故障的原因,是对方工作人员打扫卫生时碰到了数据线。由此说明,故障的产生除了软硬件,也存在人为因素,阳明市马上就将面临众多这样没有经验的操作人员,即使通过培训,也不一定能达到专业水平,因此必须建立一支稳定的专业维护队伍。”

单副市长听着听着,兴趣浓厚起来,他重新打开笔记本,又对旁边人认真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倒是没有考虑这么详细,确实是个问题。”接着,他从兜里掏出名片,看了看,对金灿笑道,“你是艾芸还是金灿?”

“金灿。”

“嗯,金小姐,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既然连专家都不好确定,那么标书中系统维护这一块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其实,刚才我们许总已经谈到维护方面的工作,我认为,仅凭几句话是很难概括具体解决方案。我倒是有一个建议,您可以让我们公司配合您的工作人员,把系统维护这块工作共同完成,或者,您也可以拿我们的解决方案与别家的做对比,您看如何?”

“那当然好。不过丑话说前头,前期费用我们是不会出的。当然,你们的建议如果被采纳,并延续后面的工作,我们可以适当给你们一些补偿,还有一点,在系统维护费上,你们必须做到明码标价,具体细化到每个人的工时费上,怎么样?”

韩永刚接过话道:“完全可以,作为一个企业,追求利润是理所当然,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前期的合作,我们做事先做人,而且合作成功,我们也会把钱挣在明面上,您只管放心。”

单副市长想了想,和周边人商量了一下,对韩永刚说道:“韩总,金小姐的建议非常合理,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原来的想法,也不排除单独请一家维护公司,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在这方面继续深入探讨。”

韩永刚如释重负,笑道:“没有问题,您尽管吩咐,我们全力配合。”

“好,就这么定,下面工作你们就和仇处长联系。”他说完,特意看了眼金灿。

金灿力挽狂澜,使本来功亏一篑的结果变成了皆大欢喜的结局,尽管这仅仅是最基本的入门,但是谁都知道,只要对方敞开一扇窗户,哪怕只露一条缝,但如果工作到位,说不定连大门都会为他们打开。韩永刚高兴自不用说,就连许可也领教了金灿的能力,心中暗暗对她产生敬佩。晚上,韩永刚设宴招待单副市长等人,对方本来推脱不来,无奈架不住韩永刚连说带劝,只好推掉另一拨应酬,带上刘处长等人赴宴。席间,单副市长说道:“韩总,和你商量件事,你看把金小姐调到我们市,怎么样?”

“这可不行,您还是换别人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众人的笑声中有两个人表情极不自然,尽管他们知道这是玩笑,尽管他们也在笑,但若是把笑声分别择出,会感觉一个像是夜枭在叫,另一个如同脚心被挠发出的哼哼。这俩人一个是许可,一个是艾芸,显然,他们被韩永刚的话刺激了。望着面若桃花的金灿,许可没有被秀色打动,他心里涌起的是一股怨毒,而艾芸则被妒忌包围,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油然而生。

酒过三巡,韩永刚已然不胜酒力,脸色如生猪肝一般,眼珠也充满血丝。金灿比韩永刚幸运许多,也许是女生的缘故,大家基本点到为止,饶是如此,她仍然头疼欲裂。

单副市长兴致勃勃,借酒道出赴约的原因,他感叹道:“现在很多公司来头很大,目的却只盯着你口袋里的钱,什么职业道德都抛在脑后,就拿维护这件事情来讲,他们上来就狮子大张口,被我限制住后,又采取其他手段弥补,不瞒你们说,开始我也以为你们是和他们一样的目的,真要是这样,那对不起,只有请你们走人。金小姐分析得头头是道,韩总又那么痛快,所以我们愿意和你们先尝试性合作。”他把目光转向金灿,笑道,“你回去可以向韩总申请加薪,他若不干,我就不合作。”

“对诚心实意的人,上帝自然会给予照顾,我给大家讲个笑话。”金灿忍着头痛,慢条斯理说道,“有三个人,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商人,一个是野心家,他们相约去找上帝,历尽艰险,终于来到上帝面前,音乐家先说道:‘上帝啊,我想站在音乐的制高点上。’上帝说道:‘没问题,你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果然,音乐家和贝多芬、肖邦齐名。商人看到上帝如此万能,也壮起胆说道:‘上帝啊,我想站在财富的制高点上。’上帝点点头,用手一指,商人回头一看,全是金银财宝。野心家乐不可支,也模仿前面两人,说道:‘上帝啊,我想站在人类的制高点上。’上帝严肃地问道:‘你真的这么想?’野心家笑道:‘做梦都在想。’上帝又点点头,拍了下对方头,说道:‘你的愿望马上就会实现。’说完,野心家变成了大猩猩,他委屈地喊道:‘上帝,你搞错了,我是要统治全人类,为什么把我变成大猩猩?’上帝说道:‘你们人类不是把猿人当作自己的祖先?按你的要求,我把人类历史竖起来,把你放在制高点上,就是这样。’”

众人听完都笑起来,金灿补充道:“这个笑话至少说明一点,人若是心术不正,连上帝都不会原谅。”

“金小姐信奉上帝?”单副市长问道。

“是,我在纽约工作的时候经常去教堂。”

“原来金小姐是海归啊。纽约我去考察过,对时代广场、华尔街印象深刻,那里不愧是世界第一的现代化都市。没想到,如此繁华的金融帝国会倒在次贷危机上,而且还波及全球,金小姐,你是怎么看的?”

金灿想了想,说道:“我认为,美国经济之所以坍塌,并非偶然因素,因为,在美国整个经济构架中,资本市场起到顶梁柱作用,如果资本处于良性循环,那么金融体系从低端到高端,每个环节都能够紧紧相扣。但是,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立刻就会影响到上下链的衔接。”

“看来,美国式的经济神话也会变成笑话,再强大的国家也经不住一点风吹草动。”单副市长感慨道。

“的确如此。按理,美国人把资本衍生出的附加值、风险值考虑得非常完备,对金融体系的管理和运作也绝对是世界顶级,然而恰恰是金融界的精英们为了追求更大的利润,鼓励大众用明天的钱来消费今天,事实上美国人生活也一向如此……”

仇处长插话道:“听说很多美国人到死都无法还清房贷。”

“是啊。很多信誉不良,或者靠投机挣钱的美国人,把银行看作自己的金库,大量贷款购买不动产,很多人买房还不止一套,都希望通过地产升值或租或卖,达到挣钱的目的,无形中造成地产泡沫。开发商从银行贷款大量盖房,老百姓从银行贷款大量买房,结果当房市过剩,老百姓无法用租金还贷,危机自然就形成了。”

单副市长频频点头,说道:“我看我们国家地产开发也有些冒进,百姓对房产投资过热。”

金灿表示赞同,继续道:“危机最大的替罪羊是金融保险,本来他们可以坐享其成,但是风险率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只好倒闭,那些被打包的金融产品纷纷烂在很多中小银行手中,也只有倒闭,而整个美国又是在花全世界的钱,不仅花还在不断透支。这样,灾难被转移到了全球,产生世界性经济危机。”

单副市长看着金灿,很明显,他被金灿的见解征服了。

单副市长年轻有为,并非靠拍马屁、耍嘴皮子上位。他年仅四十四岁就由科技局局长被提拔到副市长这个岗位,属于组织培养对象,干了两年后,他的业绩可圈可点,前程一片光明。他不是绝对的清官,也不是绝对的贪官,多年官场经验使他深谙一条规律:不是任何人的钱都能装进自己的口袋,取财必须有“道”。他看不起那些因经济问题被双规的官员,觉得这帮人简直就是弱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发达的网络传媒,官员手里的香烟、腕上的名牌手表、身上的名牌服装都可能成为被大众诟病的题材,更别说汽车和房产这些大件了,收受这些财物有什么用,在家里过瘾?那不是有病吗?!在大庭广众下使用这些?不是典型的缺心眼儿吗!何况,别人的阿谀奉承是冲着他的官位而并非名牌来的,那些表面风光不仅不能给自己的政绩加分,相反只能授人以柄,给自己的未来挖下深坑。所以对他而言,走仕途既然是一片光明,那又何必让荤腥上身呢。终于,那些令人眼红的奢侈品要么被他锁进箱底,要么照单奉还。他戴的手表是廉价的国产货,衣服是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大众货,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是朴实无华的领导干部。有时他也为此得意,百姓的赞誉、媒体的歌颂让他真心想成为一个有口皆碑的好领导。在他的办公室,挂着一幅大字,“凡德者,以无为集,以无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警醒。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真要两袖清风实在是不容易。他最头疼的是,儿子去美国读书,生活费便成为老大难,尤其妻子也去陪读,他的家底已经无法负担,若真按德者自律,他的妻儿非住到贫民窟不可。几经斗争,他再也无法自诩德者,开始在他负责的项目上打主意,好在他每年经手的项目费用都在数十亿以上,他轻而易举便能从中获利,仅儿子出国这几年,他在美国便已经置办了三处房产。他想得很明白,一旦仕途不顺利就抬脚走人。谁料,近几个月美国的房地产因金融危机产生严重泡沫,老婆来电,所投资的两处房产全砸在手里,急需现金度日。恰好一卡通项目正式上马,他的心眼开始活动起来,并暗自算了笔账,如果项目工程按六亿计,自己至少要提取五个点的回扣,加上五百万张IC卡(他特意多加出一百万做备用),每张提取三元,就是一千五百万元,还有系统维护这一块,虽然量不大,但苍蝇腿也是肉,多一分钱,远方的妻儿就能多一分快乐,这个项目怎么也要得到五千万的好处。确定好既得利益后,他开始不慌不忙等待鱼儿上钩,事情如他所料,项目调研工作刚一开始,不断有领导或领导秘书打来电话。领导的口吻比较含蓄,让他对所介绍的企业酌情考虑,秘书则直截了当,让他尽量照顾,接着,各企业的老总开始登场,纷纷对他暗示。他笑了,这是他期待的结果,但是,他没有对任何人进行承诺,相反,几经思考,决定把所有企业想表达的意思写成报告上交市长和市委书记。他可不是想吐掉到嘴的肉,也不是为了展示清白,而是以退为进,秀一场两袖清风的,为后面的内幕交易铲除任何不利的因素,同时在政府招标网进行公示:凡有行贿者将被打入黑名单不得参加招投标工作。企业的老总们蒙了,他们猜不透副市长到底是何用意,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没有这种玩法。有些企业老总不信邪,仍然对他发起公关攻势,有一家外地公司在他去考察期间,把一张存有二百万元的银行卡悄悄送到他的房间,还有一家直接拿着北京三环内的房产证要过户给他,价值上千万的房子只收他二十万。果然,副市长言出必行,精心挑选出这两家打入黑名单。

刘部长的电话是最晚一个打来的。刚过完十一假日,他先接到刘部长秘书的电话,对方要他接待天海公司的代表,他没有犹豫,马上答应。对于刘部长,他不是很熟,但也不陌生。从局长升至副市长,正是刘部长代表组织找他谈的话,两次面谈,对方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在他心中,刘部长是恩人,所以,他破例招待许可,同时也婉转表达天海公司在一卡通项目上没有希望,因为一家外省公司已经被他暗自圈定。

天海公司并没有气馁,因为这次由刘部长亲自打电话给他,使他感到万分无奈,尽管刘部长只是让他听听对方的建议,久经官场的他完全明白这里的玄机。坦白说,他也想借此机会报答刘部长,但为时已晚,与那家企业的默契已经形成,加上自己并不了解天海公司,一旦利益得不到保证,就白忙活了。为了不得罪刘部长,他决定亲自接待天海公司,然后找个借口让对方知难而退。没想到,金灿最后的发言真正触动了他,他想:“这女人说得还真对,像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如果没有良好的维护队伍,若三天两头出问题,我这钱还能拿得踏实吗?万一再让老百姓扯上闲话,媒体跟着一通报道,别说这钱是否烫手,恐怕纪检还会成为常客,这里面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我的政治生命和仕途就别打算要了。”他又联想到那家企业在系统维护方面的态度,果然和金灿所说别无二致,不由得冷汗淋漓。当场,他决定把系统维护从整体项目中分割出来,一方面可以摆脱对乙方的依赖,另一方面也可减少自己的责任。当然,这又是一个雁过拔毛的机会,按潜规则,从维护费中他仍然能够再提取一笔回扣。单副市长暗暗感激金灿,并重新审视她。也奇怪,直到饭桌上他才发现,金灿不仅人长得靓丽,而且还有一副好口才和一个具有极强逻辑性的大脑。美女他见过很多,可是如金灿这样的却是第一个,他不由得突发奇想,这样的女孩儿要是能做自己的儿媳该多好,儿子单奇已经二十五岁,也到了适婚年龄,如果就此配对倒也了却他的一桩心事。

酒足饭饱,许可提议大家去歌厅唱歌,此时单副市长有些过量,舌头仿佛也比平时大了一倍,但听到许可的建议顿时来了兴趣,吩咐所有人都不许走,一起去唱歌。在歌厅,单副市长唱得非常卖力,尽管有时像受惊的鸭子在叫,有时像发情的公驴在嚎,但是大家还是报以一阵阵热烈掌声为其叫好,尤其是许可,恨不能把他和帕瓦罗蒂相提并论。

许可从进歌厅开始,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单副市长身上。受到金灿的成功鼓舞,他认为得到一卡通项目的契机已经出现,只要运作得当,整个系统集成便有可能易主,当务之急,是要将利益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也就是说,希尼克公司能给其多少好处,天海公司只多不少。他本想让韩永刚对单副市长单独谈,谁想韩永刚喝高了,正拉着仇处长大谈中东形势,根本没有理会他打的手势,无奈之下,他决定亲自代表韩永刚和单副市长谈。他来到单副市长身旁,对方正和金灿聊得正欢,什么儿子在芝加哥大学读研究生,妻子在美国陪读,尽是些家长里短。听了几句,他见插不上话,便坐到沙发另一端,悄悄打量着单副市长和金灿。瞧着瞧着,他忽然发现端倪并来了兴趣,结合适才单副市长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准单身,他断定此二人有“猫腻”,因为,单副市长紧挨着金灿还用耳语,而金灿听完的反应是笑着摆手和摇头,显然里面包含着男女之间的关系,殊不知,对方是在探听金灿的岁数,并为儿子考虑。他想,“男人再结实的皮带也会在女人的美貌下折断,这是实实在在的真理,同样,多美的女人在男人的钱或权下,贞操也要打折扣。别看金灿平常傲得像公主,但是在副市长面前表现得也如娼妓。”又想,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金灿,虽迫于韩永刚的高压向其道歉,可女人如蛇蝎,这笔账金灿迟早要算,而韩永刚显而易见会和她走到一起,自己在天海公司终归就是竹篮打水。想到这,许可紧咬牙关,大脑快速运转。渐渐,一个计策形成。他看看韩永刚,再看看单副市长,最后目光落在金灿身上,他越想越美,心里不由得暗道:“既然你不让我好,那就别怪我往你头上泼屎盆子。”他拿出手机选择不同角度对单副市长和金灿悄悄按下按键,然后吩咐刘洪涛要像拍三级片那样继续偷拍她。

这一天无疑属于金灿,不过,她得到的并非都是掌声,除许可外,还有一个人对她充满妒忌。从饭店到歌厅,这个人几乎默默无语,每当和人说话,她的伤心与愤怒都会掩盖在微笑后面,一旦沉静,她俏丽的脸就会冷若冰霜,金灿在其眼中就是莎士比亚笔下那个狡诈的麦克白夫人。艾芸不平衡,如果不是她给姨父打电话,哪有现在的结果,她认为自己无端给金灿做了嫁衣。在一个角落,她望着金灿如众星捧月般被包围,以及韩永刚春风得意的模样,艾芸想起张爱玲的话,“如果一个人的感情得到了解脱,那么另一个人将走向可怕的地狱”。谁会走向地狱呢,是她,还是金灿?没有答案,她唯有借酒浇愁,以此麻木被妒火燃烧的大脑。

酒,是权贵们的狂,酒,是有情人的泪。不过,别以为女生只会哭泣,一旦爱情被他人染指,眼泪也能变成汽油,要么烧死自己,要么毁灭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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