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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大营

安大营的安玉椿,去宁城找他哥安玉枫。

是村里的老书记安云礼,让他去找他哥安玉枫的。

从小到大,安玉椿一直觉得哥哥安玉枫是个人物。哪怕是安玉椿当上了安刘河镇的副镇长,哪怕在许多事情上他早已能自己做主,他仍觉得哥哥是个有主意有胆识的人。

这种感觉,从小就打下根基了。

小时候哥哥带他玩,他一切都听哥哥的安排。比如跟小伙伴们捉迷藏,只要听哥哥的,一准没人找得到他们的藏身之所。比如去摘邻村的瓜,别的小孩一听动静就跑,一跑就被看瓜的人摁在地上了,他哥低呼他不要跑,小心翼翼爬到隔壁芝麻地里,只管像蝎虎子那样紧贴着地皮,一动不动,等脚步声远了,再回家,怀里还能抱俩瓜。再比如庄东头的麻脸,也就是篓子的娘,跟他娘骂架,他娘是个文腼人,骂不来架,只会挨骂,安玉枫就跑篓子娘栽的倭瓜地里,划开正长着个儿的倭瓜,拉一泡稀屎进去,再把裂口合严实了。等倭瓜熟时,篓子娘拿刀朝锅里剁倭瓜煮茶喝,呼噜一声蹿出一股臭屎,惊得篓子娘差点把手指头剁掉了,茶也不烧了,站大门口骂开了。不过,只骂几句,没有满庄跑着骂,便刷锅重新烧茶了。庄上人说是篓子娘后怕了,怕有人再治她。

这就是他哥安玉枫,心里藏得住事,也能担得起事。

安玉枫把亲爹赶出家门那档子事,安玉椿更是对哥哥刮目相看。搁他身上,无论亲爹有多浑蛋,他都不会撵走他,把自己的爹撵出家门,他连想都不敢想。可是,他哥玉枫做到了。念初二时老师布置的作文是《最崇拜的人》,结果他写了他崇拜的人是他哥安玉枫。着重描述了他哥安玉枫如何“大义灭亲”,把亲爹撵出家门的事。这一写不当紧,学校里许多老师和同学,都通过阅读他的作文,知道了他爹流落在外,是他哥硬生生给撵出去的。安玉枫看了那篇作文,什么话也没说,只摸了摸安玉椿的头,脸朝上哈哈地笑了几声,把安玉椿笑得有些想哭了,安玉枫才安慰道:“没事,家丑不怕外扬。你好好考学,别的,啥事也不要分心!”

安玉椿坐的是普通火车。皖北县虽有火车站,但坐火车去宁城,得从颍城转车。颍城有专门开往宁城的绿皮火车,票价非常便宜。安玉椿从皖北县城坐火车,两个小时就到颍城火车站了。去宁城是下午的火车,颍城始发。虽说不是春运期间,但卧铺票也买不到了。他就买了张硬座,在车上坐着睡一晚,正好第二天早上到。

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这列火车是农民工专列,所以一车的农民工,大包小行李的,乱哄哄挤坐着。不管春运不春运,这列车一直都是满员的。来来回回的农民工,家里有个啥事,老人的事,小孩的事,哪个亲戚家嫁女娶媳妇,该回来的,就得回来。有老人要发丧,也得回来。庄稼季更不用说,有土地牵扯着,不回来拾掇咋弄?颍城是农民工输出大市,到颍城坐火车的,不光是颍城的人,还有河南的,还有皖北片这几个县的。皖北县的人出门去宁城,非选这趟车坐不可。

硬座车厢也满员,有座的就在座位上打牌,没座的把蛇皮袋垫屁股底下,几个人围一圈打对门。农民工会随时找乐子,这叫随遇而安。

隔壁座位有带小孩的,小孩一个劲儿在哭,带孩子的是个上了年岁的妇女,一路哄着小孩,把方便面掏出来,让孩子干着吃;还有个老头,坐走道的蛇皮袋子上,穿得不咋样,看架势,是到城市拾破烂的;有个年轻人,一身浅蓝工装,背着一个工具包,干练得很,肯定是吃技术饭的人。现在的农村人,出门是一种常态,没谁会待在家里坐吃等饿,就那几亩地,找机子耕耕,找机子收收,再找机子种种,就完事了。多简单!

安大营的人也是这样的种地模式,连除草也不用手和锄头了,一律打除草剂,省劲得很。

这时候把哥哥朝家里叫,行吗?

可是,安大营的人,却强烈要求让哥哥回来!特别是村书记安云礼。

1988年,安玉枫刚满十六岁,一恼把亲爹撵出家门后,他就成了家里的主劳力、当家人,执掌了家里的门户。那会子,安玉枫刚上高一,庄稼活不会做,都是娘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在地里劳动。爹成天袖着手,庄稼季再忙,也拦不住他去集上找卖卤肉的干亲家来牌赌博。他还总是在街上抿几盅酒后回来,东瞅西看就看着娘不顺眼,伸手就打。娘会收割庄稼,会种地,但男人的活计不行。犁地耙地耩麦扬场,娘不行。安玉枫把爹撵走了,他就成了家里的主劳力,就得撑起这个家。他退了学,把自己当个大劳力使,跟着叔伯大爷们学种地的活计。安大营的爷们谁都教过他,有的人看见他在地里干活,马上歇了自己的活,跑他地里教他咋样使犁子,有的人先把他家的场扬干净,再去扬自家的场。庄上辈分长、他喊爷的安云礼,地里、场里都是把好手,就把地里场里的活,手把手教给他。还教会他咋样垛麦秸垛。没事的时候,安云礼还开导他。正好两家的地边子挨着,耪地的时候,安云礼跟他肩并肩地朝前耪,说些鼓励他的暖心话。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撑个家,不容易。那会子,四十不到的安云礼,刚刚当选为村书记,除了必要的会议去镇里参加,其余的时间,他就是个普通的村民,种着自家的责任田,使唤着自家的牲口。按他自己的话说,第一他是个村民,第二他才是村书记。安云礼当书记没啥大动作,就是按部就班地把镇里交给的活儿完成了,再把自家的地种好了。安大营的人喜欢他的首要原因,就是他是个老好人,辈分又长,你犯了错,他可以骂你熊你,熊得你没法混,熊过你后,该咋对你还咋对你,绝不给你小鞋穿。他也从不给自己搞特殊。安大营的人服他。

安玉枫就这样在安大营老少爷们关爱的目光里长大了。十八岁他就是种地的好手,庄稼种得比哪家都好。他不仅种地,还学养殖。

安玉枫学养殖是有他想法的。在他把亲爹撵走后,他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站地边他会思考他的地怎么种,除了麦豆两季庄稼之外,要不要种点别的作物,提高一下收成。他就种了半亩烟叶和桔梗。药材和烟叶都有人上门来收,比种粮食划算。但他不敢种多,因为不保险,最保险的就是种粮食,他得分清主次。然后他就想养殖。在皖北县这样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山水都很薄弱,问土地要收成是一种生存方式,养鸡养鸭养猪养牛又是生存的一种方式。从书上和电视上他看到,一些地方的养殖业做得非常好,发家致富的人不在少数,他可以好好探讨一下。在安玉枫的私心里,他想自己先试着养殖,等他摸索出门路来了,就让庄上的人跟着做,他想让安大营的人,都过上像电视里播放的那种富裕村庄的富裕日子。

安玉枫先养的是鹅。他是赶集时遇着他同学才有这个念头的。他的高中同学,已经念了大学,暑期回来,正巧在街上跟安玉枫相遇。安玉枫的成绩比他好,因为家庭缘故,没能继续上高中,当然也没机会上大学,是件可惜的事。同学为这件可惜的事,唏嘘了半天。上了大学的同学,见过了世面,脑子里装的东西比他多,说到农村青年的出路问题,就说到养殖上了。同学的专业不是养殖,可同学的同学有学养殖的,回校后,就寄了相关的养殖书籍过来,并鼓励安玉枫养鹅,还帮着买了墨西哥的玉米种子邮过来,说是种了可以专门喂鹅。安大营北地有一片水塘,也没养什么鱼,空在那,是轮窑厂取土时留下的。上面不准烧实心砖了,轮窑场也就停了,大烟囱无辜地杵着,把天刺破一个洞;那一片水面亮汪汪的,映着蓝天白云彩,样子显得没心没肺。

村书记安云礼听说安玉枫养鹅,就免费让他使那口塘,那塘空那里也是空。村里也没谁说二话。安玉枫一身的劲,第一年就买鹅苗两千只。又从未过门的姐夫那里获得资金支持,盖了鹅圈,自己就住到鹅场。那片盖鹅圈的河坡地是村里的,平时荒着,长一片野麻和泡桐,安云礼二话没说,让他随便使,一年象征性给个几十块钱租金就行,跟白用没啥差别。没想到的是,冬天时,鹅怕冷,在圈里你挤我我挤你,因为鹅的脖子太长,压死了不少。都是长到两三斤重的鹅了,看着心疼人。安玉枫成架车子朝外拉死鹅,挖沟深埋了。余下的鹅,又生了寄生虫,你叨我我叨你,浑身的毛都叨得差不多掉光了,鹅膀尖没一点毛,都成了飞机膀子了。外庄的人都笑他养的是“飞机鹅”,安大营的人不说,搓着手为他着急。养鹅的失败并没有击垮安玉枫,他仍旧在养殖上动脑筋。又养了鸡。这回他多了个心眼子,专门跑到一家养鸡场学艺半个月,拉回两千只鸡苗来养,把鹅圈改造成鸡舍。

安玉枫没日没夜守在鸡场里,自己当场长,自己当饲养员。还别说,养鸡成功了。他很快成了万元户。这时候,宋庄的闺女宋春梅对他有了意思,借口跟他学养鸡,老往他鸡场跑。宋春梅是方圆庄上长得排场的女子,模样好,又洋气,还念到初中毕业,是乡村识文断字的人。一二十岁的大闺女,媒人都踢破门槛了,连安刘河镇上的人家,都托媒人来说她当儿媳妇。偏偏她的心在安玉枫身上,在安玉枫当上了万元户后,她朝玉枫家跑得更勤了。本来安玉枫不打算考虑个人问题,他想把养殖事业做起来再说,不光是他自个儿要养,安大营庄上还得多发展几家养殖户,好日子要大家一起过。这是安玉枫的理想。那会子他姐刚出嫁,弟弟在念大学,老娘的身体又不太好,家里的条件不允许他这么早结婚。还有一点,他心里觉得宋春梅话不多,心眼子怪足,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欣赏有点野性、心直口快的女孩,就像他念初二,在火车上卖烧鸡时,遇见的那个野性十足的小闺女。天知道那个小闺女跑哪国去了,她的那双狐狸眼,倒是时不时会在他脑子里忽闪一下。再者,安玉枫经济不宽裕,不想结婚,他攒的钱,全部投到鸡场上了。买了孵化设备,肉鸡和蛋鸡一起,有一万只了。他不但没有结余,反而还欠了一些钱。那些钱都是饲料,堆在鸡场里,是安大营的父老乡亲的玉米和麸皮,足够他的鸡吃上一年的。但宋春梅跟他“好了”,居然晚上留他家里不走。玉枫娘先着急起来。在皖北这样纯朴的地方,人的观念很传统,如果一个女孩子住到你家了,你家还没有婚娶的打算,会有人指你的脊梁沟说你不懂世故。人家不指责男孩子不懂世故,是指责家里的长辈。所以玉枫娘着急。她叫住玉枫说:“枫啊,找个媒人吧。择个日子,该咋样咋样,给你成亲吧。”

玉枫只得点头同意。他得娶她,而且要快。因为有闲话了。他一个爷们不怕,可是宋春梅是个女孩子,被人家说三道四总归不好。就找了庄上的媒人去说合,准备腊月里结婚。

然后,那场大火就来了。

是半夜里起的火,电路上出的事。他已经请了饲养员,那天他住在家里,半夜被人喊醒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朝庄北一看,亮堂堂的北半天,火烧云似的,惊得他人都傻掉了。踉踉跄跄朝前跑了几步,就迈不动脚了。他迷迷糊糊走到庄北,看着冲天的大火,在寒风里呼啸着朝天伸出火爪,不烧完不罢休的样儿。安大营的人全部起来了,男男女女,只要能跑动的,都拎着水桶水盆朝北地跑,从那口养鹅塘里舀水,帮他扑火。有人跑过他身边,还不忘宽慰他:“枫,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拎着暖水瓶舀水救火。虽然全村人齐心协力扑火,但夜黑风高,火势太旺,最终没能救了他的鸡场。一万多只鸡,几千枚鸡蛋,一大仓库的饲料,还有周边安大营的大爷大叔家的十几个麦秸垛,全化作一堆灰烬。安玉枫蓬头垢面地蹲在鸡场边直到天亮。

冬天的皖北,一片萧索,光秃秃的杨树泡桐树杈子上,东一个西一个挂着黑乎乎的老鸹窝,被尖溜溜的风吹得呜呜响。烧得面目全非的鸡场,那几根没有烧倒下的水泥柱子,突兀地伸向天空,发出无声的呐喊。宋春梅拿个树棍在灰窝里扒拉着,一边扒拉,一边大放悲声。她只顾哭自己的,并没蹲在安玉枫的身旁来安慰他。安玉枫也没想着让她说啥暖心窝的话,庄稼人不会说那些废话,烧得这样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看着宋春梅扒拉出了一只焦炭样的鸡,然后又是一只……他感到,宋春梅的树棍子,不是扒拉在灰窝里,挑在鸡身上,而是挑在他的心尖子上。刚才还焦干的眼眶,呼地一下就像捅开的泉眼一样,汩汩冒出了汹涌的泪花。没有声音,只有那些泪,如冲破堤防的洪水,肆意横流。

那场大火,让安玉枫呆了好几天,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娘小声喊着“枫”,把热面热汤端过来,放他床前。“我娃,你才二十四,人生刚开头,咱慢慢再来,慢慢再来……”娘不是多话的人,也不会劝人,就这样小声小语说他,给他做吃的、端喝的。

安玉枫不能当孬种,不就烧掉一个鸡场吗?人好好的在这里,怕啥?安大营的老少爷们,个个帮他救火,说他啥没有?烧毁了一屋子的玉米、麸皮,还有麦秸垛,说啥话没有?就连村里借钱给他的,人家该出去打工就打工,该挣钱就挣钱,也没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啊。

还有他可怜的娘,一辈子小言小语的娘,低眉顺眼在爹跟前挨打受气一个人当俩人干活的娘!他躺床上装孬熊,还装得下去吗?

呼地从床上跃起身,把娘端来的面叶子吃个精光,安玉枫拉着架车子来到北地的鸡场。先在鸡场大门口挖个大坑,再把废墟里的废物一车车拉出来,倒进坑里埋掉。把烧得黢黑的土墙根挖开,重新和泥垒墙、盖鸡舍。鸡场边的那口水塘,结了一层薄冰,安玉枫用锨头敲碎冰层,打水和泥。冷风吹得手握不住锨把,安玉枫就找了双破手套戴着,一点点干起来。

安大营的人,有要帮忙的,被安玉枫婉言谢绝了。他要亲自垒鸡场,从哪里跌趴下的,再从哪里站起来。宋春梅回宋庄了,她说心里难受得很,要到自家透透气。安大营和宋庄,离得并不远,宋春梅抬脚就到了。那就让她去自己家里清静清静,毕竟还没成亲,不能老是待在安大营。安玉枫一心盖鸡场,也顾不上跟她卿卿我我。宋春梅的样子有点恹恹的,也能理解,毕竟发生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受。

宋春梅在宋庄待了十几天,也不来安大营看安玉枫。安玉枫垒墙,心里没咋多想,再说,也忙得顾不上她。天气还不错,暖冬的样子。鸡场边的麦秸垛叫火烧了,是庄上七八户人家的,也包括安玉枫家的。安玉枫就问别人借麦秸和泥。不太远的地里垛着几个麦秸垛,也是图省事,收麦时懒得朝家拉,就在地边造个场,把麦子碾了,把麦秸垛那里。地离庄不近,安玉枫走了好大一会儿。天快黑了,风尖锐起来。安玉枫拎着俩麻袋,他要可着袋子装满。中间的麦秸垛是生产家的,生产娘说她家没喂牛,麦秸没啥用场,烧锅又不熬火,让他随便装了使。安玉枫站在麦秸垛边,伸手掏麦秸。垛是生产爹垛的,生产爹也教过他垛垛,他手很巧,垛的麦垛板敦敦的,很结实。安玉枫费劲地掏着麦秸,每次都想多掏点,可每次只能掏一小把,生产爹把麦秸垛得太结实了。中间的麦秸松软些,好像被谁掏过,他就朝中间掏。刚掏了三把,就把宋春梅和王淘气掏了出来。

王淘气是大王庄的,不远,他养猪,养得真不孬,手里有俩钱,也成家了。媳妇是个小个子,王淘气在地里撵着打过她。王淘气不慌不忙地看了安玉枫一眼,身子摆放的样子很舒坦,动都没动。宋春梅叫了一声“玉枫”,捂住脸哭了。后来宋春梅跪在安玉枫面前,发誓她就是和王淘气躺在那里说话,什么也没做。她是清白的。安玉枫很空茫地笑了一声,啥都没说。尽管他没有当场看到王淘气撅着屁股干活,但那还用看吗?有过男女之事的人都该明白,只有干了舒服的活儿,才能把身体摆放得那么舒适,摊得那么安逸。他或许不在乎宋春梅躺在那里做没做什么,他在乎的是王淘气对他的怠慢。不就是他被一把火烧成穷光蛋了,而王淘气有俩钱烧包?在自家床头,宋春梅用饱饱的两眼泪向安玉枫忏悔,说她跟王淘气交往是有企图的,她可以朝王淘气借钱,让安玉枫东山再起,王淘气也答应了。这就是她跟别的男人泡在麦秸垛里的理由?安玉枫发出一声怪笑。玉枫娘哭着叫儿子忍了吧,安玉枫的确想忍,可找不着一点忍的理由。他这场还没来得及完成的婚姻,就好说好散了。这事没啥可拉扯的,对谁都不好。这是件丑事。

然后他就有了出门的打算,也是他娘一个劲在后面催的原因。因为,从土里刨食,去掉农业税和这费那费,短时期没法还上欠下的几万块钱债。他之前垒鸡场是不想离开家离开娘离开宋春梅,现在,他没必要待在家里了,没必要再见宋春梅了。安玉枫背着行李跟庄上的人出门了。他出门也选地方,小地方不去,要去就去大码头。

结果安玉枫选择了去上海。

在宁城北城区的腾飞物流公司,安玉枫刚刚烧开第一壶水,正坐着喝茶呢,安玉椿就到了。

见到弟弟,安玉枫一脸的惊讶。

“哥,我来,是叫你回家的。”安玉椿人没坐稳,就说话了。

“不年不节的,咋?咱娘有事了?”安玉枫一激灵。

“咱娘没事,是咱安大营的人,要你回家去干。”

安玉枫咧嘴一笑。他知道弟弟身上的书生气,当个副镇长就觉得责任重大了吧。

“哦,安大营人的心意?谁先有这个主意的?”

“唱大鼓的皮钱。不对,是唱大鼓的皮钱把大家唱出了这个主意。”

“这个老皮钱,他还那么能唱。”安玉枫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想起小时候在庄东头的泡桐树林子里,听皮钱唱大鼓书的事,不觉笑了。

如果是安刘河镇的人让他回去,安玉枫还真得好好想想,哪怕他弟弟当着副镇长。可是,是安大营的老少爷们叫他回去,他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安大营的人,对他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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