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熊离开坐席,去将她扶起,两眼放光地道:“倘若让父王瞧见你,我们王府又得多个美姬。到时什么四面观音、八面观音,便是变出个十六面观音都没用。不过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他故意摸了摸季天心的手,又对众人放声道:“此乃从贵州远道而来的滇黔第一美人季天心,你们可识得?”
“啊,听闻她的琴艺已至登峰造极。”
“小王爷真是好大面子,我等也是开了开眼界,美人见得多,这样的属实绝无仅有。”
“要说,人是真的美,昆明那些名伎与之一比大有天壤云泥之别。”
吴应麒听得好笑,这些人一个个溜须拍马的能力真是一绝。不过要说他们是违心话也不尽然,这女子实在美的很得体,很养眼,很勾魂。
吴应熊将她引入右首第一个座位。季天心眼见那些男人对自己瞧了又瞧,瞄了又瞄,也已习惯。抬头一瞧吴应麒,只见这个男子之美实属平生仅见。然而只要是男人都会向她献殷勤,无论何等尊位,又或诗人俊男。可偏偏这个男子竟自顾自喝酒,也不向她瞧。他唯一瞟了她一眼,表情也似客套的微微一笑。
她大感意外,心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男人嘛?他莫非是女人扮得?”这话若是让吴应麒听到,估计得暴跳如雷。他最恨别人将他与女人相提并论。自从到了安阜园后他天天勤于练武,一刻都未耽下,总算体格强健了许多,脸容也有了阳刚之气。
若是换做以前,吴应麒肯定得受她吸引,可眼下小桃一事搅得他心情欠佳,他不断寻思小桃是何身份,为何藏在自己身边,莫非竟是为了金银图?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寻回小桃?
也可能小桃不属于安阜园,已不愿回去了。人家大概本不是什么小丫头,只是为了某事而藏了几年。
他越想越郁闷,总想着小桃的好,心道:“倘若她是个坏人,何以不杀我?她对我是有情,以我阅女无数,还看不明白?”
便在此时,幽幽琴声响起,他望了过去,是那个季天心在座位上弹古筝。其实是吴应熊邀约弹奏一曲,吴应麒分心遐想中,哪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何事。
古筝先是低旋,忽又高亢,声音愈发急促,如同千军万马随着鼓声而走。过的片刻又低转直下,落入了孤寂单调的声色之中,缓缓地引得人们想到了战后余生,在一处避风港的情景。
待她弹完后,人人赞不绝口。
吴应熊道:“为了听这一曲,真是给一万两也值了。”随即大手一挥,真有下人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一叠银票。
季天心婉拒道:“在五华宫献丑,还能取钱吗?”
吴应熊道:“本让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便已备好薄利,你得收下。”
季天心不好推辞,只好让跟着来的一个小丫头娶了。这小丫头举止得体,长相清秀。
吴应熊高兴地让大家连饮三杯。吴应麒暗暗好笑:“你这人怎么不自饮三杯,还得让人家跟着你喝,你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吴应熊瞅了一眼吴应麒,笑道:“弟弟,你瞧季美人如何?”他心想:“这个傻子,看到女人都不愿亲近,问这种问题估计害臊死,答不上了吧。”
他的一番话真是搅了一缸水,众人拭目以待,那季天心也起了兴致,等着吴应麒回答。
吴应麒微微一笑道:“国色天香,琴艺绝伦。”
吴应熊一愕,心道:“到底是长大了吗?哼,我瞧你镇定到何时。”
季天心恍然大悟,此乃平西亲王次子吴爵爷吴应麒。她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吴爵爷美言,小女不过寻大家开心。”
吴应熊又道:“你岁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何时娶个正室?”
吴应麒一怔:“这王八蛋是有意问我问题,找着破绽让我出丑?”他叹了口气道:“等一个有缘人。”
平淡却又不失风度。
吴应熊道:“咦,你看这季美人如何,不如我帮你去找父王说项?”
吴应麒莞尔道:“如此美人谁不心动,小弟我何等何能,怎敢忧烦父王去强人所难,人家是看不上我的。”
吴应熊见他对答如流,见招拆招,每一句话说得得体,却又未得罪季天心。周围那些看客只待吴应麒难言之时起哄,可此时却没了来由。
季天心脸色微红,娇娇地抿着唇,凝视着吴应麒。这一招千娇百媚,任何人都无法躲过。吴应麒与她对了一眼,也是一阵魂不守舍,脑海中却突然出现小桃的笑脸,皱了皱眉,喃喃道:“美景摄人皆浮华,平淡相伴是永恒。”
“好。”有个吴应熊的门客叫了一声,却惹得吴应熊瞪了一眼,吓得此人恨不得躲到桌下去。
季天心薄唇微启,被那句话给摄住了。
便在此时,一人起身道:“小人徐昆,斗胆问吴爵爷,是否寻一有缘人方能成婚?”
吴应麒毫不犹豫地道:“是。”
徐昆便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底下这等事,便是王府也得如此,说来王府理该更为规矩。何为有缘,那自然是父母之命。”
吴应麒心想:“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对王府子弟指手画脚?是了,你们都是吴应熊的门客,吃人家的嘴短。”
他道:“那么这位兄台,你觉得我娶个正室,是否得门当户对?”
徐昆道:“那是自然的。”
吴应麒点头道:“季小姐国色天香,若她家里不是王府,是否给我只能当妾?”
季天心听得心头一紧。
徐昆尴尬地看了看季天心,缓缓道:“是吧。”
有人便对他道:“你也太小瞧季小姐了。”
徐昆难耐地道:“这是正理。”
吴应熊笑道:“贤弟是否想破格取季小姐,你别怕,哥哥为你撑腰。”
季天心被他们玩弄在这等混局里,也不好插嘴,心里却十分不舒服。
吴应麒微笑道:“兄长,你这话又错了。”
吴应熊脸色突变,道:“如何说来?”这还是他眼中这个弟弟头一回说教自己。
吴应麒正色道:“当年父王娶张王妃之时,张王妃家中贫寒,几乎都没嫁妆。我等应效仿父王,莫要轻看任何良家女子。”
吴应熊又惊又怒,张王妃可是他的生母。他当小王爷威风凛凛,却把这一茬给忘了。
众皆愕然,那个徐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芒刺背,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