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麒悄悄挪回窗口,手指沾了唾液,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个小洞,往内一瞧。
那汉子朝着屋里张了张,似在确认有多少人。忽然一笑,慢慢地从腰带拔出一把柴刀,刀面剔亮,刀锋甚钝,大概是哪家铁匠铺新买的,尚未来得及开锋。此时,两名女子已然吓得魂飞天外,在榻上抱作一团。
那汉子并不蒙面,理直气壮,道:“听说你们要嫁人。”他忽地指着季天心道:“是你了。”
吴应麒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随时准备大喊一声以震慑歹徒。他眼见形势,心想:“这人是来找季小姐的,可他一定不认得人,只是季小姐长得异于常人,与小丫头的风姿、穿着也大有不同,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察觉歹徒极为镇定,也不着急,想来是吃定了二女。
两个女子战战兢兢,季天心沉住气,道:“你找我?”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是了,找你,你是季天心。”
季天心点点头,将娟儿按到后身后。吴应麒看在眼里,佩服他是女中豪杰,此等危难时刻,竟为一个丫鬟挡煞。可到底是柔弱了一点,身子有点颤,本以雪白的脸蛋子一下子煞白了。
那汉子不怀好意地打量她,满面痴笑道:“果真貌美无比,今日就让大爷我来帮你开花。”
季天心料知此人为非作歹,欲要尖叫,恐怕外面那些人进来都来不及。那汉子只要手中刀子砍下来,她和娟儿都得死于非命。她表面笑道:“我是卖艺不卖身的。”手慢慢伸向一旁的小几,几上是一个古铜色的小香炉。
那汉子大喘粗气道:“你可记住,我是八卦教的。今天我们给吴家的吴爵爷戴个绿头巾,让他做个小乌龟。”
季天心哪能听不明白,愤然道:“你这恶贼,胆敢碰我一下,我死给你看!”
吴应麒眼见千钧一发,正欲冲进屋里,那汉子也正向季天心伸手。忽地,季天心右手往前打去,一个香炉正中那汉子太阳穴。
那汉子顿时气为之窒,头晕目眩。娟儿猛然一头撞在他腹部,他哪里站得稳,往后一个坐倒。吴应麒趁机跑的远一点,在院中高喊:“让开,我们是官兵,刚刚有个贼人在此!”
他刚说完,只见那个汉子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大惊失色,不慎摔倒在地,脚给崴了。他一瘸一拐的来到墙边,踩着一个小缸,一跃而起,抓着墙顶,双臂用力,往上一翻,落到外面时一个趔趄,往前冲了几步。吴应麒早跟在他后面,他刚落地,吴应麒便在墙头,右手一甩,匕首飞出,插在那汉子的后腿上。
那汉子哀嚎一声,扑倒在地。此时,一直等候着吴应麒的关云鹏听见响声,快步奔来,眼见有人倒地,吴应麒一脚踩在那人的后背上,道:“小贼,哪里来的。”
那汉子道:“你又是何人?”
吴应麒心念一动,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个路过的,见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那汉子猛然道:“兔崽子你活腻了,老子是平西王府的人!”
吴应麒与关云鹏对了一眼,吴应麒冷然道:“你撒谎,你是谁的从人?”
那汉子心想:“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老子什么身份,居然敢踩我。”他狠狠地道:“识相的给我滚开,我是藩下的人,你吃罪不起。”
吴应麒笑道:“不可能,跟我去见官,你什么名字?”
那汉子心想见官又如何,你又没在院子里抓到我。况且我家主子神通广大,我照样安然无恙。他笑着道:“小子,你真是活腻了,走吧,去见官去。”
关云鹏吹响口哨,立时奔出一群护卫。那汉子眼见情势不对,欲要询问,被人提了起来,三两下就捆住了,嘴里给塞了个布团。此时,他才生出惧意。他以为这些是叛党,乌漆嘛黑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即便是让他看清了,也不一定认识。他被套了个麻袋,抬走了,吴应麒嘱咐关云鹏审问一下,吩咐了明日的事,关云鹏应了,马上着人连夜安排。
吴应麒站在之前爬过的那棵树边,沉思道:“那个王八蛋,真是居心叵测。他情知这边离开昆明甚远,出阴招要我吃个大亏。王八蛋,王八蛋,够损的。”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气得不行。倘若今次没来,那两名女子不一定便能打得过这高大汉子。
他叹道:“何其苦命,嫁人也苦,待嫁还要遭这份罪,季小姐眼下一定觉得生不如死。”
他决议在季家守一晚,便躺在闺房的瓦背上。
两个女子到底害怕,娟儿开了门与外面的书生说了。那群人便合计了一下,最后决定由苏家喊了五个家丁,到院内守着。吴应麒见那几个家丁,搬了板凳,大喇喇的坐下,也不闲聊,正儿八经地盯着院墙。
半夜里,只听娟儿哭哭啼啼地道:“好吓人,适才真想替小姐……替小姐……”
这声音虽小,吴应麒在瓦背上却听得一清二楚,
季天心道:“睡吧。”
娟儿大哭起来,抽噎道:“小姐明日要走了,娟儿差点都没护着你。”
季天心只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回。
娟儿又道:“小姐,明天穿红衣吧,娟儿亲手为你做了两年,你大喜日子总是要用一用的。娟儿包你美如仙女下凡,不是,小姐本就仙女下凡,这下更把那宁家的比下去,让昆明人瞧的眼珠子掉出来。”
季天心道:“傻瓜,我是偏门进去的,又有谁知道马车里是谁。何况安阜园四周平民不敢靠近,除了王府的人,没人知道我的。”
娟儿气道:“不要!就算争口气,在那些下人面前争口气,你去了,至少比娟儿这种小丫头什么的高一等,不能让他们看轻了,否则日子不会好过得。那宁家的姑娘铁定是要欺你的,她什么出身,你们过去,正妻之位空着,她一定会争的。小姐是本分人,怎么斗得过这些人。”
季天心淡然道:“只要没人害我就好。”
娟儿道:“你就穿吧。”
季天心道:“你都说了别人喜欢争,我何必讨人嫌?”
娟儿道:“娟儿四年前卖给小姐的,没你我早已饿死路边。对我来说你就是最亲最亲的,所以我要去昆明。”
季天心道:“你见不到我的。”
娟儿道:“我去那里赚钱赎身。”
季天心道:“傻妹子。”
娟儿哭道:“小姐从小命苦,对我这个下人却千好万好,我死也要死在你身边。”
季天心道:“我对不住你,还说要给你找户好人家,竟自身难保。”
吴应麒听得咬了咬牙,心里十分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