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他在瓦顶坐着,便能看到巷子里的营帐。那些在巷子里守了一晚上的年轻人大部分都醒了,嚷嚷喊人去买早点过来。正当他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时,一队官兵聚集在巷口。
只见关云鹏手按刀柄,大喝道:“全部散开。”
众人愕然,议论纷纷,也不知如何是好。有的人便传,是那参政道动用手段,不知哪里联络了一伙官兵来驱赶大伙。这些人各个血气方刚,不愿退让。那王百川原本心里有点忐忑,可众人均推他为首,处置此事。他硬着头皮,对关云鹏道:“你们是谁,我……我是王知县家的公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关云鹏冷然道:“不管你哪家的孩子,速速撤出巷子,一个都不准留下。”
那苏公子跑了出来,道:“你们哪里来的,我们是良民,书生,对,都是文人儒生,读圣贤书,没犯法,你们要干什么?”
关云鹏原本执行公务,铁面无私,不会与他们有太多好话,一个不答应就动手了。可吴应麒就怕他会这么硬着来,叮嘱过:“这些是读书人,尽量别动粗。”
关云鹏皱眉道:“吴爵……我家主人说过,今日不愿与人发生纠葛,可否……可否请诸位避一避,让一条道出来。”他斟字酌句,也是对这些人极大的容忍。
王百川等人见他似乎服软了,反而不怕了。可王百川怎么说也是官宦子弟,见关云鹏虽说穿得便服,不是官府的人,身后的俱是官兵。且他提到了“我家主人”,总让人觉得很奇怪。
这些官兵并非关云鹏的手下,而是他拿着平西王府的令牌就近找贵州提督李本深的手下调了五十人。他的人一方面连夜审讯那个歹徒,另一方面需要观察周围一举一动,保障吴应麒安全,再一方面帮忙张罗今日之事。
王百川问道:“官爷是哪里的人物?”
关云鹏道:“麻烦诸位让一让,让我一人进去,我找季家有要事。”
这群人听他们确实是为了季天心,哪还肯让,便是将入口处挤得水泄不通。关云鹏身后的官兵毛了,欲要拔刀,不断请示关云鹏。
关云鹏对王百川道:“你在这边说话算数?”
王百川得意地点点头道:“算数。”
关云鹏道:“好,请让大家避开,我要过去。我们是秉公办事,你们如果妨害执行要务,罪名是不小的。”
王百川心下一惊,可那么多人文人才子推自己出来,他可不能就这么怂了。他笑道:“你们对一个女子,有什么公务可办?”
关云鹏一抬手,想要将他拉进说几句话,岂料这个动作给了后面那些早已不耐烦的官兵一个误会,他们齐刷刷地拔刀,顿时寒光闪闪。那些青年人到底没见过这般阵仗,大部分都怕了,那苏公子已躲得老远,靠在墙边。王百川牙齿格格相击,苦着脸道:“有话好说。”
关云鹏叹了口气道:“让在下过去。”
王百川对转身对众人道:“还不让开,人家办事呢,就一个人。”
大伙面面相觑,只好退开了。关云鹏大步入内,到得季家门口,用力叩门。
娟儿在里面喊道:“怎么又敲了,说了不会开的,赶紧走吧。”
关云鹏听得有人答应,放下心来,嚷声道:“本……在下乃奉主人之命,前来有要事相谈。”
门开了一道缝,娟儿探出脑袋,见是一个武人打扮,讶异地问道:“我家小姐不认识武夫。”
关云鹏苦笑道:“在下不是一般武夫,确有急事找季小姐,不会耽搁多久,恳请让我进去。”
娟儿眼珠子一转,这人光明正大来敲门的,且门口这么多人都见到他了,他理该不是凶徒。便开门放他进去,关上门就问,你到底甚么事?倘若无关紧要的赶紧走,我们这边有要紧事。
关云鹏未见到季天心,便对这丫头道:“这位姑娘冒犯了,本官乃护军参领关云鹏,奉吴爵爷之命,麻烦季小姐几件事。”
娟儿哪知道护军参领是多大的官,可他知道吴爵爷就不同了,心想莫非是来刁难的?可对方到底是个官,她不敢违拗,只好将季天心叫了出来。
季天心缓缓走了出来,她认得关云鹏,那夜在王府发生争执,此人正是吴应麒的得力手下。她平淡地道:“小女会依命趁车去,请官爷放心。”
关云鹏已将她当做吴应麒的妾,执礼甚恭,深深一揖道:“吴爵爷吩咐我传话,三件事。”
娟儿紧紧地握着季天心的臂膀,深怕她吃亏。她担心王府那里可能会提一些无理要求。
季天心淡然道:“请说。”
关云鹏道:“吴爵爷请小姐换一身喜气的红衣婚服,头盖不得少,这是其一,其二是麻烦你带一位随身的丫头入府,三是望小姐高高兴兴的。”
季天心和娟儿都一脸的诧异,季天心以为听错了,道:“可有此事?”
关云鹏道:“千真万确,还请照办。”
吴应麒坐在瓦顶上,看到关云鹏出了门,那小丫头高兴地乱跳,紧紧抱住了季天心,季天心一阵彷徨,还未缓过神来。
便在此时,那巷子骚动起来。关云鹏走到巷口之时,一队人马过来。马上一青年十分俊朗,下马后快步来到巷口,从人便道:“公子,是这边了。”
王百川认得此人,忙过去迎接道:“王公子!在下有失迎迓,还请告罪。”
那王公子微一点头道:“季小姐安好?”
王百川道:“我等在此守候多时,并未让贼人将季小姐骗出去。”他指着关云鹏和那群士兵。
王公子略一点头,王百川挽着他的手来到众人面前,喜道:“诸位,这位乃是王总兵家的公子。”
那王公子拱手道:“在下王吉贞,幸会。”
一提到王总兵,谁都晓得那是吴三桂手下骁勇善战的王辅臣。此人威名素著,他的公子居然也来帮助季天心,众人顿时有了十足底气。而王百川觉得自己与王吉贞同姓,颇为与有荣焉。
王吉贞在王百川的引路下,到得季家门口,由随从敲门通报来意。娟儿却道:“小姐不见外客,还请王公子走吧。”
王百川急了道:“这是王总兵家的公子,你个小丫头还不开门!”
娟儿吓了一跳,忙回屋去寻季天心说明此事,季天心正在上妆,顿了一顿道:“不见客。”
娟儿安心不少,来到门后道:“小姐说了,不见客。”
王吉贞道:“多谢。”说罢便对王百川道:“可查知是哪家恶绅了?”
王百川道:“小弟我已找了很多人脉,可一直没有因头。刚刚入口处那群人,一定能问出来,只是他们带着刀子,我们都是文人,怎么好与之相抗?”
王吉贞明白过来,快步来到巷口,见关云鹏似是带头者,走近道:“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关云鹏道:“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