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麒心头一紧,走到门后,语气平缓地道:“何事?”
赵亮道:“启禀吴爵爷,关护卫今日竟来我屋里偷盗,形迹可疑,怕与乱党同谋……”
吴应麒打断道:“莫须有之事,不得妄加猜测。”
赵亮道:“吴爵爷,此人杀我手下六人,罪不可赦,必是反贼。参将命卑职在此守护,如若吴爵爷有任何闪失,我一死也难弥补。”
吴应麒暗叹吴云鹏身手了得,道:“真有此事?”
赵亮道:“卑职怎敢欺瞒。”
吴应麒道:“此事只有当面对质,你去将人拿来,只准抓活的。”
赵亮心叫:“人不正在你屋里!哼,郭参将叮嘱不得马上动手,怕王爷起疑,又怕弄不得那张图。否则我马上冲进去把你们切碎了,以报我六个弟兄的血仇。”
他强忍着愤怨,道:“是,卑职这就去抓这千刀万剐的反贼。”
吴应麒大声道:“人还未找到,不可乱下罪名。”
赵亮道:“是。”心想:“等我动手那天,关云鹏就是天地会的反贼,我把你剁了后栽赃给他。而我擒杀反贼有功,顶多是个护驾不力的罪责。有小王爷照拂,郭参将护着,吃一顿皮肉之苦罢了。”
吴应麒待他走后,坐倒在地,闭了闭眼,喃喃道:“他还不敢杀我,估计也快了。”他原以为赵亮重伤关云鹏后,打算带人强杀自己,萌生了决死之志。
待得入夜后,他让小桃去喊了郎中过来,郎中看过后道:“好险,这分明是刀刃刺击的切口,好在没伤要害。”他处理了伤口,上了药。
关云鹏全程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郎中道:“吴爵爷,只要每日换药,服一点汤药,不会有大碍。”
吴应麒叹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对了,这件事不可外传。”
郎中忙跪在地上,低声道:“小人家里还有几口人,明白什么说不得,不管吴爵爷为何在此逗留,你是主,我是仆,贵贱有别,我当怜惜性命,守口如瓶。”
吴应麒满意地道:“好,小桃重赏。”
小桃点点头,拿出一叠银票,抽了一张给了郎中。郎中接过后愣了一愣,道:“这可使不得,为吴爵爷办点小事怎能……”
吴应麒道:“收下,去吧。”
郎中不敢违抗,拿了银票,磕了头便走了。吴应麒纳闷地问道:“那一张几钱?”
小桃疑惑地道:“五百两。”
吴应麒眼下还未搞懂银两换物的价值概念,只觉得五百两挺多了。干咳一声道:“我还有多少银两?”
小桃道:“奴婢这边有银票五千两,银锭约莫四百两。”
吴应麒吃惊地道:“那是很多了。”
小桃愕然道:“吴爵爷何等身份。”
吴应麒心想:“要是我一个人逃出去,这些银子够吃许多年了。”瞄了一眼小桃,又想:“小桃姿色不错,手脚勤快,带上她或许更好。”
他道:“日后,我们的饭菜,包括云鹏的汤药,都用银针试过。”
小桃道:“吴爵爷的饭菜,夫人嘱托过都得用银针。吴爵爷放心,这个关头马虎不得,一定慎之又慎。”
连续几日,吴应麒都与小桃轮番陪着关云鹏,见他血色回复,说话不再艰难,身子已可坐起,都松了口气。
一夜,外面大雨倾盆,吴应麒喝了口凉茶,定了定神,心想:“这里不好多待,云鹏受伤,我又没能力跑。不如去寻那个李过。他即已发了毒誓,理该能攀谈。”其时见过李过后,他每天都会想到和李过的对话,不知为何,那人虽然粗鲁了一点,可说话直率,不似有伪。
这座阴暗的书院,一个囚徒的话都比守军要可靠。吴应麒未料到会把希望赌到囚徒身上。
他心意已决,让小桃装备雨具。小桃拿来蒲笠蓑衣给他穿戴上,出门后不出十步,他发觉有人影相随。这大雨肆虐的深夜,雷光闪闪,常人必然不会出没。他警觉心起,走到两屋之间的巷内,天空闪过惊雷,从墙壁看见一抹人影。
他心中不安,加快脚步,走出巷子,拐到一口大缸后面蹲着。那人影便追了出来,他屏息去瞧,是一名院里守卫。他抹了把脸,心道:“好你个赵亮,当我瓮中之鳖?”
那守卫找不着他,便往远处去寻。
他蹲得一会腿麻了,见四下无人,冒雨来到山洞外不远处,见洞内立着两个守卫,正在闲聊。他心想:“早该想到,这边也会巡防。我直接过去,这些人会去通风报信。”
他左思右想,又不想轻易放弃,过了一阵雨渐渐小了,那两位守卫竟出洞走了。他松了口气,悄悄溜了进去。到得里面,见李过正躺在地上憨憨大睡。
吴应麒喃喃道:“不管刮风下雨,你饱腹就睡,没什么负担,多好。”
他小声道:“李将军。”
“在。”李过回道,却还在睡。
吴应麒皱了皱眉道:“李将军该醒醒了。”
李过不应。
吴应麒捡起一枚石子,朝李过腹部砸了过去,不巧正中裆部。李过惨叫一声,一跃而起,见是吴应麒,喝道:“找死!”
吴应麒没好气地盯着他,道:“尊驾在里面的日子可好过?”
李过摸了摸裆部,怒道:“死小子什么意思?”
吴应麒道:“那日你说的可算数?”
李过想了想,猛然道:“算数,自然算数。我话已放出,没有不办的。”
吴应麒道:“放你出去不易,这边守卫森严……”
李过啐了一口道:“严个屁,半天才来两三个人瞄一眼就走了。要不是牢门太紧,这脚镣不便,我早出去了。”
吴应麒沉思道:“搞定守卫,还得解开你脚镣,却是难事。眼下我心腹被人伤了,我自个儿危在旦夕,随时遭人偷袭,哎。”
李过道:“你个孬种,怕个鸟。”
吴应麒摩挲双手,道:“说来说去,我是个累赘吧。要是有个一技之长,会耍点什么,不至于一个马前卒都搞不定。”这话倒也不假,他曾学过散打等格斗技,却不会舞刀弄枪。
李过在牢里来回踱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站定道:“好,老子大发慈悲,教你一套少林高僧亲传的三十六路擒拿手,包你反客为主。只怕你们这群王孙公子,孬得很,吃不了苦,练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