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来,夹杂着秋后的夜露气息,阿昀只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微微蜷缩起身子。
耳边却闻有人戏谑一笑,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手执起腰侧的平刃革刀。
才见眼前托着下巴正直愣愣盯着他打量的司空凌。
“师……师傅。”
司空凌面上笑着说道,“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师……”
“欸,你去,你去给我弄点吃的,为师肚子饿了。”司空见着他这一副模样,心中有些戏弄之意,便打断他说道。
阿昀看着她,发了发愣,这才从包袱里掏出一袋干粮来,然后递给她。
司空凌歪头看着他笑了一笑,接过袋子。
“师傅,这些年,你去哪了?”他突然问道。
司空凌回头,看着远处的月色,如同明亮的白色玉盘,摇摇欲坠的挂在墨色的天空上。她两手枕在头间,整个人靠在黄沙土地之上,却是反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昀有些困惑,“师傅,你不记得了?”
“为师还真是年老易忘事,只隐约想起当年似乎是收了一个徒儿,不过怎么也想不起名字和样貌。”
阿昀听言微微笑了笑,“我本无姓,只单字一名昀,师傅像从前一般唤我阿昀便可。”
“阿昀。”司空凌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道,“嗯,为师记住了。”
山壁外风声呼啸,在寂静的夜色中如海潮一般,没多久,司空凌就睡着了,均匀的鼻息夹杂在风里,安详宁静。
六年前,阿昀在滨州程氏父家为奴时遇到的司空凌,亦是这般模样。
那天阿昀回后院破屋时,只听哐啷一声,一个人影被甩出屋外,里面有一人极其生气地怒声言道,“汝辈小儿,今天本小爷倒是教教汝等,什么是为人之道。”
阿昀心中惊奇,但考虑到屋内患有重疾的阿母,便急忙跑进屋里去,才见那身着素黑衣衫一人,站在阿母身前,似是想要护住阿母的模样。她一手拎着程家一个家奴的头发,一面恶狠狠地瞪着被甩出屋外的女婢。
阿母咳嗽几声,拉了拉她的衣袖,气息奄奄地言道,“少侠……”
她听言,低下身子去扶阿母。
两个奴仆见状,趁此疏漏屁滚尿流地跑了。
阿昀看着阿母,亦是忙去扶持,阿母见着阿昀回来,抚着他的手背,微微笑着,“阿昀,今日可是苦些。”
“阿母,孩儿不苦,待儿劳得些许工钱,治好阿母病疾。”阿昀答道,却又看向眼前这位奇怪的来人,“敢问这位少侠……”
她只是朗然一笑,“吾名司空凌,小郎君可随意唤吾。方才只见不得那些崽儿仗势欺人,便教训其一番。”
他回头看了看屋外,阿母带他从北胡回来,父亲也不认得他们母子了,自是这府上的人,大多也是恃强凌弱之辈。
阿昀见她并无恶意,也点了点头作罢。
司空凌本是江湖浪子,见外天色已晚,这出了程家庄,亦没什么落脚之地,阿母有意留她,她是个直爽人,便也应了,靠着破屋里的干草垛子,就这般安静祥和的睡去。
不过那时的她,少年恣意,清风明月,逍遥世间。
翌日醒来,她早已离开了程家庄,还留下了一袋银钱,钱袋中留有字条,简单言语辞别。
不言恩辞,为母了疾。
他想起后来再见她时,他曾问过她那些银钱的来历,她却笑道,“抢的。”
“抢?”
“不义狗官贪掳之财,为何不抢?”
阿昀想着这些往事,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阿昀睡了许久,只觉风大了些,睡眠浅薄,不过醒来时已是天明。他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天空上淡淡的晨光。
隐隐约约觉得身边尘土微扬,正觉奇怪,晨时有露,这些尘埃,显然是略微大地震动之下而扬起的。阿昀回头,正想唤醒一旁的司空凌。谁知她早已醒来,正提剑一把抓住他,“快走。”
话音未落,阿昀只觉脚下悬空,司空凌像拽麻袋一般拽着他,几步攀上石壁,阿昀微微回头,只见天边暗色一线,一队胡兵正向此来,气势汹涌,马蹄震天。
阿昀回过神来,自己已被带着跑出了好远,司空凌跑得极快,脚底掌地飘忽,如风如影,轻盈浮定,江湖上少有人能有这般厉害的轻功,大多武林高手,也不及如此,响以此学闻名于世的,便是中原清云寺中鸿法大师,其行如影,似御风而行,其曰风行令。也不知她哪里习得这清云寺中绝学。
司空凌行了许久,四下旷野,茫茫萧草一片,她忽地停顿了下来,马蹄声远远随风飘忽入耳。
阿昀回头,有些困惑,远处依稀可见约有百骑胡兵扬刀策马奔来。
“呃……我迷路了……”司空凌一边挠着头,一边朝他说道。
“……”阿昀瞧着四下荒野,微感无言,不过司空凌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识方向,经常迷路,“此时晨,其日初升,乃为东方,反之西,两侧南北,左为北,右为南。此骑兵往敦煌城而来,我们往东北方向去,到了祁连山外,部族交郭,凉兵自不敢越界。”
“好徒儿。”司空凌笑道,言毕拽着他又跑。
“师……师傅……”
“啊?怎么啦?”
“你……方向反了……”
“呃……”
扶额。
她一个急刹回身,阿昀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快要被她甩了出去,马蹄声渐近,远处骑兵似乎已经发现他们,只闻耳边几声唰唰,利器划过空气,数十支箭疾风一般朝他们射来,司空凌见此不过鼻中轻哼冷笑,身形轻快,如鸿鹄一般展翅一跃,悬于半空,踏箭而起。疾风闪电之速,完美无瑕的避开了所有射来的弓箭。
胡马蹄下阵阵沙尘,士兵们再次拉满了弓。
阿昀拔出腰间革刀,目悉秋毫,密密层层的弓箭,快刀斩乱麻一般,须数斩断。司空凌举剑出鞘,四下如墨流涌出一般,暗黑光芒在阳光照耀的天地间,如同划开了一道通向往生之界口子。
她的嘴角一抹邪笑,阿昀只听她言道,“昨日那老者不是说此剑,不能召唤阴兵么?看来,我得给这世间,再添一件奇闻异事了,好让世人们,谈资一番。”
“师……”
未待阿昀再言语,司空凌一手持剑,一手握住锋利的剑刃,血液横流,墨黑剑气中,腥红血色,赫然一声巨响下,只见剑中涌动而出黑影之人,她反手将其剑插入沙土中半寸之距,簌簌出现在人视线之中的,亦是约莫百骑骑兵。
众人愕然。
为首将领徒何蔌黎。看着那百骑阴兵中,领兵而来的,竟是自己兄长徒何莫勒,心中愤然,举刀朝着司空凌而来。
司空凌笑了笑,“蔌黎将军,昨日受的伤,可好些?”
“你!司空凌,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呵—”司空凌一笑。举步跃起,拉起阿昀退到百骑阴兵后,转身似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就跑掉了。
阿昀回头一看,见远处烟尘四起,两队兵马斗得难分难解,阿昀似乎还看见了师傅和自己的身影混于其中。
司空凌带着他奔走了半日,终是有些体力透支,她大喘着气叉腰回头问道,“离这祁连山,还有多远?”
“约有千里。”
“啊?”
“师傅,你这走的是东南方向。”
“呃……是……是吗?”司空凌挠头一脸尴尬地笑着。
“嗯。”
“……”
“也罢,敦煌城出到祁连山约有千百里,就算日夜不休,亦要好些日。”阿昀看着远处说道,“只要徒何蔌黎不再追来……”
“他不会追来的。”还没等阿昀说完,司空凌便说道,“我把我们两的幻影傀儡留在那了,够他玩好久的,到时候我们的傀儡死了,他便以为我们死了,也不枉是件好事。”她说完回头笑了笑。
“幻影傀儡?”阿昀有些疑惑。
“嘿嘿,没听说过吧,这可是为师自创,想知道吗?想学吗?”司空凌一脸卖弄之相。
“……”阿昀只有些忍不住微微勾动嘴角,却并没有理会她,提着腰间革刀往前走去。
“喂。”司空凌小跑跟在他身后,“看在你是为师唯一一个亲传弟子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别人我可是不告诉他的。”
阿昀朝前走着,亦没有理会她。
“喂——你站住。”
阿昀停了停,回头望向她。
“想知道吗?”司空凌笑着朝他挑了挑眉。
“嗯。”
“不过我在民间习来的戏法而已,小木偶上施以幻术,看似是为虚幻,却又是实物所化,我给它改进改进,加以利用,以假乱真,倒是平常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日后好教你。”
阿昀没有理会她多少,司空凌虽说是他师傅,却没有教给他什么,除了整天带他吃喝玩乐,胡作非为和戏弄他人以外,便再没其他事了。要不是她把街坊闹得鸡飞狗跳或是偏要惹那横行恶霸被人群殴的话,估计阿昀也学不来一身功夫。而且他这师傅,行事极为高调,那最擅长的本领呢,就是虚张声势,装出最高境界,三分本领得弄出十分的模样。好在她本领可不止三分,便是十分,绝对要的是排面,把自己弄得威风凛凛气绝凡尘,装出一副比民间传说更加离谱且不切实际的样子。固然,她是不知道那民间流传她外号母罗刹是贬义的,还以为跟江湖上那些大名鼎鼎的大侠称号一样如雷贯耳,她那外号简直是让人闻虎色变。
他看了看前方,如若徒何蔌黎的骑兵不追来,往哪去都无所谓了。
“师傅欲要去往何地?”
“中原,还好,有你这个活地图在,不然我可头疼了。”
从东南向走,过了西北荒漠,穿过一片草原,便可到中原雁门关,不过多年战乱,中原兵劳,临界北方部族的关隘,早已不度来往之人。
司空凌跟在他身后,见他不回应,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
“师傅方才说,那幻影傀儡,可代替我们去死。”阿昀回头说道。
“对啊。”
“那他人眼中,师傅岂不是又死了一次。”
“他人眼中?”司空凌说时,冷冷一笑,眼中漠然,她略微沉吟片刻,“他人眼中,我早已在五年前,就死了。”
阿昀听言沉默,不再言语。
约莫行了半晌,一方山丘下,从牧民手里购置了两匹马,这西域牧马人的马是瘦了些,不过肌肉壮实,代步行路也再好不过了。司空凌寻来一块麻布,将那长剑裹进布袋的,将其挎于腰间。
阿昀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的司空凌,太阳如尖锐的刺刀一般,晃眼的光芒下,阿昀看见她右边额头上,那渐渐显出的蔓延到眼部的条条骇人的红色疤痕。
她似乎被这荒野烈阳照耀得伤疤有些灼热疼痛,她扯下衣襟一块,遮去半边眼睛以及那些伤疤。
片刻,她又停了下来。
阿昀看了看她,也顿了顿。
“呃……还是,你走前面吧。”说完她回头咧嘴一笑。
阿昀早知她会如此,估计又是不识路怎么走了,便驱马走到她前面。
有时候他回过头来看看,眸光停留在她右眼布条下隐隐露出的疤痕上。
她有些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笑道,“唉,你看我这民间易容术也只学了个皮毛,没多时也暴露了。”
阿昀回头驱马,没有多说什么。
敦煌玉门关外,从鸣沙山绿洲渐渐听见远处的马蹄声,阿娘近日有些嗜睡,她靠在月牙泉边晒着太阳,眯着眼睛打瞌睡。随着马蹄声渐近,夹杂在鸣沙山盘旋呼啸的风沙中,恍然如天雷滚滚,震天动地,祁延爬上沙丘往外头探望,惊醒梦中的阿娘,她也跟着爬了过来。
只见百骑胡兵驾马奔腾而过,往敦煌而去,为首的将领是徒何蔌黎。
原本与他们一起行过敦煌城的驼队早已赶路而去,祁延与阿娘停歇几日,兴许能等到阿昀回来,一起回敕勒川去。
马队行过,有士兵喝喊几句,说的是北凉话,祁延听得不太清楚,依稀辨认出,似乎有人说道,司空凌死了。
祁延怔然,那阿昀呢?
秋天北地的风刮过来,鸣沙山上细沙旋转飞舞,呜呜然也,似乎在给来人诉说着什么。
祁延回到泉边,给壶中打满了水,暂歇几时,带着阿娘往草原而去。
祁延回到敕勒川不过数日,他拎着马鞭骑马驱着秋草中慢悠悠嚼着草尖的羊群,傍晚时分,祁延赶着羊群回家去,伴随耳边的是一声声划破苍穹的鹰鸣。
祁延掏出吹鞭,吹起一声长鸣,羊群闻声,慢步小跑起来。
祁延回家,见毡帐前院外枯木杈上,停留着一只白鹰,他见此疾步走去,那只白鹰是跟着阿昀长大的,是阿昀从猎人箭下救出的,它脾气极为不好,不受驯服,性子太野,并且好斗,时常出去惹了些事来,才会飞回来找阿昀。兴许是阿昀救过它一次,所以它只要是受了一点点伤,不管怎么说,都会来找阿昀。
阿昀这人虽然平日不大喜欢说话,但他是个极其温和的人,包括对这只任性妄为的白鹰,白鹰脾性孤傲,多半不愿意与人来往,或许是不愿让其它同类认为,它去寻了个人类为伴。
所以祁延看见它时,以为它是受了伤,急忙跑过去围着它转了几圈,才发现它的脚上,绑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字条,内容简单得如同阿昀平时说话一样。
吾至中州,假以信辞,望君安好,吾自安好,勿念勿挂。
祁延手中捏着字条,晚风刮在脸上,愈发冰凉,或许,北地的冬天,也快来了。
白鹰停留片刻,跳到祁延肩头,振翅扇动了好几下,羽毛蹭到他的脸上,坚韧的触感,祁延回头看它时,它才扬起翅膀飞走了,盘旋飞入长空,一声长鸣,消失在云层深处。
祁延想起第一次见阿昀时,也是这样的深秋傍晚,他驱着羊群回家,远远看见草丛中的一人,他坐在那里,只露出个头来,一动不动的,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那儿有一个人。祁延走近,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的面色黯然,略带苍黄,直勾勾地盯着天边一线,似乎是能盯出一个洞来。祁延看着他一身交领粗麻衣服,显然他是个中原人。
草原上来一些中原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从前是中原的商队,现在大多是中原北方人为逃避战乱,草原无城无关,终年游牧,平静自由的原野上,正是他们的好去处。鲜有几个心怀恶意的歹人。祁延看着他,觉得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祁延走近,好容易憋出一句他学来的中原话,“你……好。”
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甚至没有搭理他一下,似乎他什么都听不见一般。
祁延以为他没听见,跳下马来渐渐朝他走近,才发现他半掩在草丛中的衣物上,血迹斑斑,他的身旁还有一女人,佝偻着身体,和他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也全是血迹,不过大多都已经枯竭,凝成了大块大块的红黑色。
“她……怎么了?”祁延问道。
他终于回头,看着他,目光犹如夜晚无风的湖面,安静得出奇,黄昏的光芒中,他张了张口,声音微弱嘶哑,祁延甚至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或许他说的是中原话,祁延心想。
祁延走过去,这才发觉,那个躺在草丛中的女人,已经死了。干涸的血液黏在她的衣服上,像是永远都洗不净的样子。
而他的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血渍,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有暗红色的,也有鲜红色的。
他受了伤。
祁延走过去想要扶他,他却自己站了起来,衣袖盖不住他的双手,祁延发现,他的右手上,断了一根手指,还有一根手指上断了最上头的一个关节。伤口结痂处,透露出骇人的血红色。他背起草地里的女人,回头看着祁延,说了一句草原话,虽然语调有些生硬,但还是让祁延有些吃惊。
至于后来,他曾跟祁延说过,那是因为他偷了东西,被拉去衙门剁了手指,中原的衙门有规矩,凡盗贼者,据其所窃之物廉贵和是否归还,而论其罪,定窃贼取指之刑,阿昀偷的大多都是吃的东西,自然是入肚了哪来的归还,又没钱赔偿,最后被砍了手指。他说时也只是坦然一笑,说那是自己罪有应得。
那天,他问祁延,能不能帮他葬了他的母亲。
祁延点头。
后来,祁延也差不多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他的经历。
阿昀与常人不同,他很勤劳,也很安静,不喜欢交朋友,他的爱好就是独自看天,白天看,晚上看,阿娘时常朝他开玩笑,是不是看见天上美貌的仙女,他听言回头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他还喜欢一个人坐在山坡上,吹着胡笳,吹得草原女儿停下了脚步,牵着马儿似是忘记了时间,山坡上牛羊也抬起了头,悠闲地嚼着草看着他。有时候他把牧马的吹鞭吹成一首首美妙的歌曲,也许那个时候,祁延觉得,时间真的是静止的。
大多时候他会去看他的母亲,那是山坡脚下一个僻静的地方,一方白桦林里,他可以在那里一个人待好久,有时候甚至是一天。
深冬时村落毡帐间来了流寇,北地冬天来得早,百姓缺少粮食,有的人就进山当了贼寇,祁延还是第一次看见阿昀的另一个样子,那天他手持打猎的弓箭而来,箭箭连发,百发百中,也不知他哪里捡来一把革刀,众人只见他抽刀一掷,光影一闪,一刀直插流寇头领的心间,顿时鲜血横流,头领呜呼,阿昀拔下刺入流寇头领心间的革刀,脏污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凌然,同这深冬的风一般寒冷,又同那刀光血影一般可怖,其余小喽啰见状,屁滚尿流的跑了。祁延想起那天草丛里满身血迹的他,再看着那一刻他血色浸透下的目光,绝然不带丝毫犹豫让人一命呜呼。
从那天开始,那把革刀就时常伴他身侧,有人开始怕他,也有人开始敬仰他。但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沉默温和,似乎那些事,只是别人恍然之间的一个错觉。
日月星辰,斗转星移,不禁让人想起数年前那个沉默的少年,祁延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绯红霞光下背着草垛归来的阿娘,他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