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爱上他了，谁都无法臆测未来会发生什么，质子，眼下我只想问你，你说过的话还当真吗？”苏曼紧紧抓着玉埙，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绳索。
墨染漆黑的眼眸里只有她，可是听到她方才那么坚决的话，顿时眉宇之上俱是乌云密布。
他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却在此刻有些绷不住了，叹了口气再次道：“我送给你玉埙是在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用的，不是为了见他。”
他心里有些怒火，是对自己的生气，为何当初自己明明对她有意，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他知道自己是质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故而他不想让她牵扯进来。
苏曼站在他跟前，柳眉微扬，一字一句回答：“他是我夫君。”
她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将玉埙放在他掌心，墨染很是抵触，却也不能再送出去。
那光滑细润的玉埙再度回到了自己身上，却是如此情形，莫名有些讽刺呢。
他低着头看着玉埙，压下心中翻涌不止的激动，这玉埙他素来视为珍宝，他根本就没打算过送给谁，直到遇见她。
他的脸色有些僵硬，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忍住了情绪，转过身子将玉埙握得紧紧的，转身朝前走去。
苏曼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一直等着他说话。
墨染径直朝前走着，发现身后人没有动静，不由得停下步子扭头道：“还不跟着？”
黑暗中那张小脸有些惨白，可是那清丽的大眼睛他却记得清楚，过眼不忘。
苏曼停在远处，听着他这一句，之前还有些板着的心此刻得到了释然，温热的泪水决堤而出，她一路小跑着上前一边擦拭着泪水，不忘低低一语：“谢谢。”
墨染停下脚步，自然瞧见了她的情绪波动，待她走近了，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替她擦拭泪珠。
苏曼下意识地偏过身子道：“对不住，我有些没忍住，谢谢你。”
她很是小心翼翼，墨染长吸一口气，停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嘱咐一句道：“待会咱们要去的可是天牢，你可得小心谨慎点，别再抽泣，让人瞧出破绽。”
苏曼紧紧盯着他，点了点头，咧嘴一笑。
二人款款上了马车，墨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
只是满脑子都在想着世子府的初见，当时他夜探世子府想要寻找堪舆图，结果却看到她一个人卷着袖子抓鱼。
那模样可真是令人见之难忘，还有那一次她救了重伤的自己，他们之间为何会有这诸般联系？
他一度以为是上天垂怜自己，让自己遇上这样一个女子。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就是她的一道劫。
他坐在那里，余光扫过她，许是有些乏了，加之一夜颠簸，她双眸紧闭，似是在打盹。
她的后背靠着车厢，小脑袋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摇晃。
墨染不禁舒展眉头，浅浅一笑。
他喜欢她的直率，没有一丝防备。
看惯了勾心斗角，她的直言不讳成了他心里的白月光。
可是，她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伸出去想要触碰她那白皙脸颊的手还是收回来了。
如今大哥亲自出使天启，云啸天已经下令了两国联姻。
那么自己的归期是否已经到了？
离开天启，重回大殷，墨染不由得紧闭双眸，只觉寒气逼人。
骤然间，车把式吁了一声，说是天牢已经到了。
苏曼恍惚中听到这一句，顿时惊醒。
墨染瞧着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他先行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想要伸出手扶着她，却见她已经自己跳了下来。
天牢门口的守卫，见着来人厉声道：“谁人前来？”
“我乃大殷质子，是你们天启皇帝的客人。这天牢之中有个我的朋友，再过些日子我便要离开天启了，我想同他说说话。”墨染声音里带着些难掩的凉意。
苏曼听到他要走了四个字，刹那间双眸迸射出亮光，视线紧紧盯着他。
“哦，原来是质子，质子请进吧。”那守卫知道两国如今正值联姻，若是自己得罪了这位质子，届时影响了两国邦交，可是有大罪的，立刻放行。
墨染抿了抿嘴谢过之后，朝里走去。
苏曼站在他身后跟着，前头是一个引路的侍卫，她压低声音小声询问：“你要离开？”
“嗯，两国联姻便是我重回大殷之际。”墨染虽有些无奈与不舍，也只能淡淡一笑。
苏曼不由得脸色多了几许忧色，因为突然得知的消息。
突然那引路的侍卫停在了一间宽大的牢房前头，那牢房里头摆着一张木床，上头铺着衾被，可这天气寒冷，恐怕还是会有些冷的。
苏曼有些情绪，墨染迅疾地拦在她前头冲那引路的侍卫手上放了一个钱袋笑道：“多谢，我就说一会儿话，待会就离开。”
“多谢质子。”那侍卫得了钱，心里十分欢喜，开心地离去了。
那牢门之上别着一把巨大的锁，由此可见，这位皇上对荣轩可是真的充满敌意。
这消息虽未传至朝庭百官，但是明日早朝，荣轩不再，想必这事情也会有不少人猜到。
锁被打开，正背对着自己的荣轩端坐在那木床之上，头顶是一方窗棱，从里头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色，十分萧索。
苏曼的脸色有些垮，她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瞧着他有些单薄的衣裳，有些不忍。
许是听到了动静，荣轩转过头见到来人乃是墨染，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别过头看着窗外道：“本世子好像记得，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交情，怎么夜如此深了，质子竟有闲情逸致来看本世子？莫不是想要看本世子的笑话？”
墨染知道他对自己充满敌意，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两国之间的恩怨，立场不同，他们的阵营不同，利益会有冲突。
“世子说笑了，我不过是欣赏世子的为人，总觉着今夜的事情有些蹊跷，故而想要来探视世子。”墨染不徐不疾道，余光掠过身侧的苏曼，只见她眼眶含着泪水。
这里没有地龙，凉气一阵阵从地底下往上透，脚底自下而上都萦绕着一股凉薄的冷意。
荣轩眼底闪过寒芒，有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压根就没认出一侧黑暗中站着的苏曼，只是看着墨染道：“欣赏？只怕有人想要看着本世子出事。”
“世子，咱们从前是有些恩怨，不过那都是因为咱们之间有误解，今日我怕是没有功夫同世子多说了。”墨染面上闪过一丝异色，转眸看了看身侧的苏曼，朝她努努嘴旋即冲世子压低声音道：“世子莫非连她都不认得了？”
荣轩听到他这话，这才回过神仔细大量起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个人，那身形，那一双晶亮的眸子，还有她有些啜泣的表情。
之前他见过她女扮男装的模样，方才黑暗中因为愤怒，他竟没有认出她来。
荣轩有些愕然，惊讶于她会如此做，大步上前将她的手拢在手心，声音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苏曼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右手伸出挠了挠耳垂，顾不得墨染就在一旁道：“我担心你，我想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入宫之后你便杳无音信了？你不回府，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荣轩看向墨染质问道，“你明知这里危险却还带她来这里，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墨染正要解释，苏曼抢在前头道：“是我求他让我见你的，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世子府的所有人都不得随意出入。可我总想着你的事情有些不对劲，想要做些什么。”
“你不必做什么，只要好生等待。”荣轩宽慰着苏曼，随即看了一眼墨染道，“质子还要留在这里，莫非是对我与娘子之间的对话感兴趣？”
墨染听罢心里有些发怒，这位世子可真是会计较，不过他说的也不错，自己站在这里确实有偷听的嫌疑，可是这外头有那么多双眼睛。
罢了罢了，墨染缓缓走出去行至大牢门口道：“世子，我这就去替你们守着，不过时间不多。”
苏曼扭头看着他离开，握着荣轩的手宽慰道：“是质子帮了我的大忙。”
荣轩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极其微细道：“我说过的，除了凤冥与明羽，谁都不可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