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顾着赶紧离开的苏曼,还以为自己能够安全脱身,在听着那弓箭狠狠射进前方的木门之上时,她的眼神暗了暗。
可见自己的身份已然被戳穿了,苏曼扭过身子,看向慕容楚,只见一个黑衣人横在前头。
苏曼不明所以,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赶紧走。”那人丢出了这样一句。
苏曼也不想拖泥带水,她眼下还有事情,赶忙离开。
“来啊,将此人给本国舅抓住,重重有赏。”慕容楚近乎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人,煮熟的鸭子就这样没了,那种愤怒根本难以言表。
苏曼迅疾地逃跑着,回头瞄了一眼,只见慕容楚的人将那人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是她晓得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安全,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荣轩。
苏曼逃到了一间破败的房屋,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人跟来,眼下她要入宫只怕是一桩难事。
方才在世子府时,她没有功夫多想,现在得空好好冷静一下,她清楚自己必须找到证据。
可是证据在哪呢?
玄月将那堪舆图要交给大殷使臣,苏曼停在原地,努力让自己镇定。
为何偏偏在驿馆门前,那人被抓住?
苏曼站在那里,只觉铺天盖地的茫然无措。
她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
如今入宫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她的身份若是暴露了,恐怕也不是小罪。
可是皇上口谕美其名曰说为了防止有人对世子府不利,实则是为了监视。
那个云啸天,他的心思可真是令人想不穿。
他当真不怕别人会说玄月既然是他派来伺候的人?
只因他笃定,玄月的身份乃是林申之女,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因为只要她的身份浮出水面,谁也不会相信,她这样一个罪臣之女的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个皇上可真会攻心啊,玄月对自己恨之入骨,对荣轩也因爱生恨,让她搅乱世子府是最好不过的。
如此不动声色地下了一手好棋,苏曼抬头透过那有些破败的屋顶看着静寂的夜色,她该何去何从?
正沉思间,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不该一个人行动的。”
原来方才替自己拦下慕容楚的人是他,苏曼摘下斗笠,没想到就算自己乔装打扮了,他还是认出了自己,她不由得眼神一沉薄唇微抿道:“既然质子来了,也正好来解解我内心的疑惑。天启与大殷不是势不两立吗?为何今夜联手布了一个局,让我夫君栽入其中?”
墨染扯下面罩,低头注视着她,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自打知道了世子被关在天牢的消息之后,他便担忧她会坐立不安,故而亲自守在世子府外,果不其然瞧见了她女扮男装。
她的套路,他自然清楚。
“若我说一切都与大殷无关呢。”墨染直直凝视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神色,有些真挚地关切问道,“你可知世子府外都是侍卫,你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抓住,届时你的处境必然危险。”
“如今我连自己夫君一面都见不着,你说我如何能够静得下心来耐心等待。”苏曼身子一颤,声音也有些提高了,“我自然清楚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谁,所以我有些无助,可我若不做点什么,荣府真的会从此断送了。”
“可你能够做什么呢?”墨染反问一句。
苏曼被他问懵了,是的,她压根就不知道该去找谁?
明羽与凤冥如今还未与自己联系,她现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单枪匹马,明箭暗箭都难防。
入宫,如今何其难?
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晓得皇上的心思,他们之中没有人肯提世子说句公道话。
即便那堪舆图没有送到墨原手中,可这份动机,足以让云啸天扳倒荣府。
他一直都介意荣府的存在,只是碍于格局,荣轩为了天启付出了许多,更是打下了不少城池。
每每有邻国挑衅,都是荣轩迎难而上。
如今诸国之所以对天启还有些忌惮,或多或少牵扯一点到荣轩。
他可真是难啊,以命相搏,结果却换来天子的不信任。
苏曼不由得有些失神,满目怅然。
“你终究是个女子,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墨染克制着自己的情愫,缓缓走上前,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在风中颤抖,有些不忍,可是伸出的手在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之后还是缩了回来。
周围很安静,静的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苏曼转过身子,杏眸之中满是泪水,月色婆娑之下更显怜意,语调却是笃定道:“我的夫君如今深涉险境,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理?他是我的天,他给了我依靠。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够退缩。若是连我都袖手旁观,他的日子岂不是越发难过。”
墨染晓得此刻自己怎么都说不过她,瞅了她几眼,低下头道:“可是你很清楚,这件事很棘手,否则你不会到如今也没有过对策。若你真的有想法,你又怎会在这里与我说话。”
他的话一句句打在心上,一如之前冷厉的雨滴。
苏曼站在那里,握紧着拳头,心里有些抽痛。
她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替她知冷知热,累时他会让自己依靠,即便母妃不理解自己他也会替自己辩解,事事替自己筹谋。
莫名鼻子有些酸涩,苏曼忍不住泪涌不止。
她偏过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可是这泪腺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忽然间她很想念他,那个站在风口浪尖总是护着自己的人。
墨染眼力本来就好,看着就在他跟前的苏曼如此伤感的模样,心中也是一揪。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说,可是我不会安慰人。”墨染目光一闪,脸色有些复杂道,“有些事情我不想触碰,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无法避免。”
屋檐之下,因为之前的雨而有些潮湿。
苏曼深呼吸一口,迅疾地拭干眼泪转而看向墨染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之前你已经提醒过我要小心身边的人,只是我太过不小心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质子,如今我想让你带我去见一见荣轩,可以吗?”
墨染闻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如今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恐怕?”
未等他说完,苏曼眸子里多了一份坚定道:“正是因为你是质子,所以没有人会怀疑,我是你带进去的。”
“若我不愿意呢?”墨染有些怜惜地看着她,却又有些矛盾。
她又要为他去做傻事,他不想看着她将自己闲得越来越深。
苏曼不由得取出那一枚玉埙,放在他眼前淡声道:“你说过的,若是我有事求你,只要拿着这玉埙,你便会答应我。我不会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求你让我见一见荣轩。”
听见她如此说话,墨染低头,身子一顿,目光有些冷凝地望着那玉埙。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给她这枚玉埙,是为了救她。
若有一日那天启皇帝敢对她下杀手,只要她拿着玉埙来找自己,他会什么都不顾地,豁出一切救她。
如今她确实拿出了玉埙来找自己,只是为了见世子。
他不由得有些迟钝,心里有些复杂。
他的心仿佛被一团被撕扯成碎片的棉絮,墨染的瞳孔不禁有些放大,他站在那里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声音也比之平日多了几分凝重道:“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他们都想让你死。我可以救你,只要你求我,我便会带你离开这里去大殷,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过安稳的日子。”
苏曼压根就不等他往下说,直接打断道:“那是你的想法。”
“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就说过你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安稳的过一生,如今这日子刀尖上行走,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墨染心里有些发憷,仿佛有种紧迫袭来。
苏曼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莞尔一笑道:“我喜欢他,他是我想要执手一生的人。”
骤然间听到她如此说,墨染心中仿佛晴天霹雳般,他如何都不肯相信。
他知道荣轩请求皇上赐婚的经过,以为她是碍于皇命,不得不嫁。
而且那种时候,对于她来说,自己不能给她带去幸福,他会是个好的选择。
可如今荣轩成为众矢之的,她可以脱身的。
然而,她却告诉自己,她爱上了他。
墨染的黑眸之中难以掩饰的波动,他的手有些无力地垂在两边,心里仿佛波涛汹涌般,有些不敢相信道:“可我记得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