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宇见雷巽又一次沉入那痛苦的回忆之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每当这时候,雷宇都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作为雷巽的守护灵是多么不称职。
“好啦好啦,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啦!”雷宇率先强装振作地笑道,意图将雷巽从回忆的泥海里硬生生地拽出来。
“我也不愿意再去想那些事情。”雷巽苦恼地勉强笑了笑,“可是它们有时候总会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脑海里,就像猛烈的潮水一样,挡都挡不住。”
“这或许就是因为你七年的执念吧,只要一个契机就能让你坠入不堪回首的往事。”雷宇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即突然阴阳怪气地笑道,“诶,难怪你在雷雯面前时经常都有点儿恍恍惚惚的感觉,我还以为……”
“去去去,以为什么?你想做吐不出象牙的狗吗?”雷巽知道雷宇这经常不着调的家伙接下来想说什么,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玩笑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在为雯儿的事儿发愁呢。”
“唉,兄弟,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雷宇收敛起他那浮夸的腔调,正儿八经地说道,“你们兄妹时隔六年的重逢本是一件极美的事情,即使她根本不记得你。可是偏偏天意弄人,让她对你一见钟情了,而你却没法告诉她发生在你身上的异事儿。”
雷宇说得起劲儿,更是喋喋不休地道出了雷巽的心声:“如果她是别的女孩子,你大可以放心地避而远之;可她是雷雯啊,你六年不曾见面的亲妹妹,你能舍得重拾亲情的温暖吗?你能舍得唤醒她记忆的好机会吗?”
“可我在这一年里却什么都没做到,一无所获,不是吗?”雷巽不禁摇头苦笑。
“难道你想要就此放弃了?”雷宇的声音中满是惊异,“这可不像你雷巽的作风啊!别忘了你刚刚才说过,你是不会认命的!”
“你别这么激动。”雷巽有点儿哭笑不得,“我压力特别大,还不能表现点挫败感么?”
“嘿嘿!”雷宇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语气突变,沉声说道,“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与此同时,雷巽也清楚地感知到有六个人正在从六个不同的方向与他迅速拉近距离。
“他妈的,应该是那群怪胎。”雷巽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看样子是锁定我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还赶着去救我父亲呢!”
“那现在怎么办?”雷宇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立刻突围呗!”话音未落,雷巽已经转向直冲而上。
随着飞行高度的增加,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但这对于雷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因为他是操纵空气的行家,要将附近的空气汇聚在周身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而,当他上升到两万米左右的高度时,他猛然意识到那些追击他的怪胎们并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那样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停止追赶,反而还在逐渐加快速度。
雷巽不禁蹙紧了眉头,心里异常纳闷。接着,他听到身体里传出雷宇咆哮般的警告声:“雷巽,你小子今天没吃饭么,快被追上了!”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已经是马力全开了!”雷巽的火气也开始噌噌噌地往上冒——雷宇这家伙又不帮忙,只会在旁边瞎嚷嚷。
“你放屁!”雷宇急得口不择言,“你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什么!不可能啊!我一直都在全速前进……”雷巽在心里惊声高叫,然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转而自言自语道,“糟了,难不成我中了敌人的幻术?”
“别废话了!我助你一臂之力,先逃了再说!”雷宇压下他的火爆脾气,厉声说道。
下一瞬间,雷巽黑瞳里白光一闪,飞行速度直接暴涨了好几倍,很快就将敌人远远甩在身后,然后其身体一扭,朝着星海市疾速飞去。
……
几分钟后,宁静的高空上,伫立着几道身影。他们全部都身着漆黑色的长袍,脚蹬漆黑色的短靴,脸上还戴着一副漆黑色的狰狞面具。
“大哥,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他,然后空手而归?这样回去交不了差,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其中一张面具下传出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但还是听得出来这人比较年轻,话音里有不甘,更有害怕。
“放过他?”“大哥”冷笑道,“怎么可能?我只不过让他暂时多活一段时间而已。”
“那接下来怎么办?”“大哥”右手旁的人问道,“我们明明已经将自身的能量波动和气息完全压制下来了,却还是很早就被那家伙发现了。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接近他。”
“是啊!更奇怪的是,那家伙明明中了我们六个人合力施展的阵法,可是刚才他的速度居然转瞬间变得那么快。”“大哥”左手旁的人接着感叹道。
“你们也别光长他人志气了。”“大哥”沉声训道,“我们的阵法显然没有被他破解,所以我推断那家伙有高手在暗中相助。若是要比速度,我们六个人合力也未必会输给他,但那样做对我们的消耗也很大,我不想做无谓的鹬蚌相争。”
“大哥英明!”五人齐声赞叹,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别拍我马屁!”“大哥”摆摆手,但话音里却没有一丝谦逊,反而有种很享受的感觉,然后他又阴恻恻地说道,“既然我们不容易接近他,那就让他来接近我们好了。”
“大哥的意思是……”五人仿佛也明白了大哥的计划,突然缄口不言,等待大哥的指令。
“哼!”“大哥”向着雷巽逃走的方向冷哼一声,随即调转方向,双手一招,厉声命令道,“跟我来!”
眨眼间,此处又重归于宁静。
……
雷巽马不停蹄地逃至星海市附近,发现一直都没有敌人追上来的迹象,随后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迅速降落在一片空荡荡的树林子里。他斜靠着一颗大树瘫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顶上的星星点点在微风中晃荡,微微喘着气说道:“没想到逃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折磨心脏,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还不如当场就撂倒他们,省得我一路上都有点儿提心吊胆。”
“嘁,要不是你心不在焉,让那几个怪胎钻了空子,你会这么狼狈吗?”雷宇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雷巽的错误,严肃地提醒道,“别忘了你当时已经着了敌人的道儿,对速度的感觉产生了很大的误差,交起手来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是么?”雷巽恍然,原来他在察觉到敌人之前就已经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随即他又疑惑地问道:“可是为什么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中招了呢?”
“呃——”雷宇沉吟一会儿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我猜测他们当中应该有一个幻术造诣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你应该也知道,幻术本来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攻击手段,对施术对象的影响取决于幻术的类型,施术者的术力和对幻术的操控程度,施术对象对幻术的敏感程度和抵御能力,以及外部环境等等。那个人的术力应该很强,否则这幻术没法在那么远的地方就对你起效,并且你们之间的距离越短,幻术的效果也就越强。还有,他的幻术只作用于你对速度的感觉,可见他对幻术的操控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了,越精细的幻术越不容易被发觉,而且你只不过有着全速前进这一念头,这样反而更容易深陷于他的幻术之中。”
“诶,雷宇,你并没有中幻术啊,怎么都火烧眉毛了才告诉我真实情况呀!”雷巽虽然很感激雷宇,但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满。
“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师耶!”雷宇这时候端出了他最高的架子来,“这是我给你的修炼!懂不懂?逃跑也是可以利用起来的修炼机会!你对抗那群怪胎的经验本来就屈指可数,如果连逃跑都要我来帮你,那你会有进步吗?我原本是想让你独自破解敌人的幻术后再全力逃跑,但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容不得你花时间去破解那玩意儿,否则我才不会提升你的速度呢!”
“是是是,多谢雷宇老师在关键时刻识破玄机救了弟子一命!”雷巽毕恭毕敬地感谢道。
“算你识相!”雷宇得意地笑了笑,随即猛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不对啊,你小子敢捉弄我!”
“哈哈哈……”雷巽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真想看看雷宇现在是什么表情。
“行了,别笑了!我承认,我最初注意到你的速度稍微变慢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等到了最后关头才发现你的速度已经大幅度下降,但我仍然没有意识到你可能中了敌人的幻术。因此,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只不过是你的守护灵而已,无论我的力量有多么强,我都只能够辅助你罢了。在每一次的战斗过程中,你要如何攻击,如何防御,全部都由你一个人来决定,所以你必须要变得更强!”雷宇知道自己已经露馅儿后,着实有点儿气恼,但他更为自己仅仅只能在雷巽身后支持他而感到郁闷。
“我一定会更强的!”雷巽坚定地回答道。不过他似是听出了雷宇的心思,便又有心安慰雷宇说:“你也别妄自菲薄了,像你这么强横的后援,我上哪儿找去。”
“说得对!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果然很有眼光吧!哈哈哈……”雷宇一扫心中的不快,又启动了他的得意忘形。
雷巽顿时无语——雷宇这家伙貌似没有其他选择吧。
“对了,还有件很奇怪的事。”雷巽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雷宇那魔幻般的大笑声。
“……哈啊?什么事?”雷宇强行憋住笑意问道。
“我以前对付那些怪胎的时候,总是优先考虑无声无息的暗杀,凭借我的能力,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敌人置于真空环境中,令其窒息而亡。可这次却有所不同了,那六个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像那些被我杀掉的人一样因为空气的减少而痛苦不堪。你不觉得这情况有点儿古怪吗?”雷巽摩挲着下巴,边说边凝神沉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雷宇表现出丁点儿不耐烦的情绪,“你要知道,那可是怪胎,不管什么样的家伙都有可能出现,难道你还希望他们全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吗?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放松点,别瞎操心了!”
“是啊,多想无益。”雷巽站起身来,一阵柔风将他身上的污渍尽数剔除后,他迈开步子向树林外走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救出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