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诧然,道:“为何要吃醋?”
辰苏看书的目光一顿,眉毛微微那么一挑,“哦?那么看来,我竟没让你有何醋意可吃。”
南鸢作思虑状,来回看了几遍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说这话是为何意?没有醋意反而不好?
“听闻后宫中最惹人厌的便是争风吃醋一事,我为何还要学这些人让你不得安宁?”
话音刚落便又听得南鸢道:“陛下想来也是最厌恶这样的事,臣妾定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更不会破坏陛下的好心情。再者,臣妾也想与她们和睦相处,三年一过便都与我无甚瓜葛了,何必要动真格的呢。”
辰苏眼睛微眯,朝身后一仰,枕着手臂,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道:“你想的倒是挺美,可却听说过一句话?”
南鸢发问:“什么话?”
“世事无常,偶有生变。”
这皇帝是常卖关子,说话总是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南鸢深深看了他一眼,脑袋里却飞快思索着,这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莫不是认为她会将宫中的事向外传了出去,累的他清誉受损,故想着法的不让她走,弄不好还会让人将她监禁起来?
南鸢越想越心惊,她是斗不过皇帝的,若是她不想她走,她也是没法。他这买卖做得真真是让对面人气死,她无条件帮他倒也罢了,只为替师父还他的情,可现如今她冷眼看着这宫里没有几个是善茬儿,可是大大的不妙啊,她可不大会和人玩心眼。
“在想什么呢?”辰苏将手里的书轻轻点了点她的头。
南鸢回过神来,“什么?哦,我是在想皇上宫里的妃嫔虽说不多,可比起将军府真真是热闹许多。”
辰苏不以为意,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她便继续道:“虽说我是个粗人,没有看过几场台子戏,可也听说过这宫里勾心斗角的厉害,我原就是一介草民,没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
话既说到这一份上,辰苏必是要表态的。他将书放置一旁,坐起来,一身明黄的寝衣被烛火映照的愈发明亮,辰苏原本有些幽暗的双眸也被身上的寝衣映出些光来。
“妃嫔也分人的,有老实的,有耍小聪明的,也有不谙世事的。”辰苏垂眼拉起她的双手,“还有形同虚设的,可我在这宫里如今只在乎一位,”
还未待他抬眼,南鸢登时明了,他如今与她道肺腑之言,还说出他有心系的妃嫔,左不过下一句便是要我善待那一位,是自己人,她都明白的。
南鸢抽出手也坐好,认真看着他,道:“您这么说我自然是明了了,我定会善待她的。”
“善待她?”辰苏被她这话说的一愣。
“可不是,陛下放心,南鸢不是没眼力见的人,都同我这般真心言说了,我自然晓得您是真真心疼她,说吧,陛下心系哪位美人亦或是昭仪?”南鸢一副得了示意便行动的模样。
辰苏闭了闭眼,许久都未睁开。就这样僵持了良久,南鸢都以为他睡着了,才开口道:“是位美人。”说时嘴角微微上扬。
南鸢这知晓了八卦兴奋的小模样,轻声道:“斗胆问陛下,是哪位美人?”
心里突然闪过怀有身孕的王美人,她可是宫里头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想来皇帝应该中意她。
“自己猜。”说罢双手枕于脑后,阖眼安寝。
独留南鸢一人呆愣半天,将目光落到辰苏的睡颜上,看着他睡得香,却头疼不已。宫里的美人也有几位呢,这如何猜,她可没那么大本事。
拂晓。
辰苏五更天便去城楼练剑,回来换了朝服便走了。丹若奉旨让南鸢睡久些,待到南鸢醒时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南鸢急着起来,道:“丹若,你怎么纵着我到这时辰才起,请安的妃嫔想来都等急了,不知怎么笑我呢。”
丹若梳头却慢慢悠悠,道:“娘娘莫慌,陛下走时有吩咐,说不让吵醒娘娘,最近因年节的事娘娘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
南鸢伸一伸懒腰,心道总算是知道她的难处了,这后宫嫔妃不多,却也是杂事一堆,她从前哪里管过这许多事。从前在观里的时候就她和师父二人,却没有这般辛苦,还道人间富贵极乐处便是皇城宫苑,看来民间所言,有失偏颇。
瑾娘进来,道:“娘娘,扶阳宫的王美人送了请帖,因陛下顾念龙胎她无法前来请安,如今摆了筵席请您,勿望前去。”
这王美人倒是好客,只是平日里南鸢并未与她关系也非亲密,此举究竟是何意?
南鸢坐起身,道:“可有请其他人?”
瑾娘道:“有,平才人,柳采女,齐容华,熙昭仪都请了,孟昭仪说身体抱恙就不去凑着这热闹了。”
“哦,人还是挺齐全的,那我也去吧。”南鸢梳洗后,待正午前到的扶阳宫,此时人都齐了,王美人摆好席面,见她来,道:“娘娘驾临,妾身不胜欣喜。”
平才人眼睛转了转,同柳采女道:“这王美人又唱的是哪一出?”
柳采女嗤笑:“凭他唱的什么戏,你我只瞧就是了。”
南鸢扶起王美人,道:“你还怀着身孕,小心些呢。”
“是,多谢娘娘关怀。”王美人越发丰腴,可见这些日子害喜症状一消,她恢复的不错。
南鸢道:“这临近年下,忙的都没同大家好好说说话,好在王美人心思细,想着大家好好聚一聚。听说皇上赐给王美人一个厨子,做菜一绝。不知今日王美人你可有把你的好厨子搬出来让我们尝个新鲜呢。”
王美人笑了笑,道:“娘娘说笑,不过这厨子做菜味道的确不错,娘娘待会便知合不合心意了。”
南鸢笑意愈深,道:“还未食其味,便念念不忘了。”
果然,皇上还是关心他的孩儿的,即使他对王美人淡淡的,可他仍对她的衣食住行颇为照顾的。这厨子名不虚传,身怀绝技啊,只这午膳便折服了一众人的胃,近日脾胃失调太医嘱咐少食的平才人都多吃了几口。
柳采女捏着帕子在嘴边拭了拭,赞道:“皇上果真还是疼姐姐的,我在各位姐姐的宫中也留下用膳过,竟都不如姐姐宫里这个厨子手艺好。”
王美人眉梢都藏不住笑,道:“因前些日我害喜实在厉害,消瘦的很,皇上怜惜,就将这个厨子拨到我宫里来使。”
众人皆道:“好福气啊...”
王美人用过膳后要午睡,众人也不打扰她,各自回宫。
刚踏出扶阳宫的宫门,平才人道:“柳妹妹,咱们一道?”
柳采女道:“与姐姐想到一块去了,走走?”
齐容华早早地就走了,待南鸢出来时,见熙昭仪在宫门口立足等待,她走近道:“熙昭仪怎的在这站着?”
熙昭仪见是她,欢喜道:“方才这宫门口还十分热闹,我倒不愿同她们一路,故在这儿等娘娘。”
“等我?”南鸢见她那样真诚的模样,笑道,“那也该让你身边的宫女进去同丹若说一声知会我,这寒风在这长街如刀子一样,再冻坏了你。”
熙昭仪从手围中拿出来一个汤婆子,放到南鸢手上:“这汤婆子还热着,娘娘用吧。”还未待南鸢开口,她又道:“我从小在西域长大,那里昼夜如夏似冬,不比中原,娘娘身子再好也是要仔细保重的。我自小如此,早已习惯冬日的严寒。”
南鸢接过汤婆子,道:“多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道:“那不如熙昭仪到我宫里坐坐?”
熙昭仪欣然点头,“好。”
南鸢特意将辰苏送她的西域使者带来的贡品:什么琉璃彩蝶花鸟杯,骆驼毡毯,象牙杯,各类香料等数十种御贡,辰苏赏了她许多。还使得平才人为能瞧一眼时常来她宫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南鸢没觉得那些贡品有多好,哦,对了,贡品里还有一盒肉脯,她打开看到时,忙盖住了,还好丹若没看到。连朝禁止屠杀耕牛的,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可是要杀头的。她虽把这盒肉脯藏得很好,却每日都要换个地方,很是头疼如何处理掉它。
后来她尝了一点,登时晓得为何它会是贡品了,原来牛肉这样好吃。幸而下了禁令,不然这耕牛都要被吃光了的。
听车肃文说今年各国使者来时,拦了一批货,听说是过不了连朝官门那关的,南鸢心里暗道,看来官府也有看花眼的时候,这禁品都入宫了。
整个午后南鸢都与熙昭仪在一块,她二人将这一箱子贡品全都翻出来,有些奇怪的物什熙昭仪还同南鸢解释如何玩法,或是它的来历。
后又下了一场雪,掌灯时分,南鸢躺在榻上阖眼小憩。丹若笑道:“熙昭仪方走,两位娘娘今儿就为翻出这些东西真真是累坏了。方才奴婢都不敢唤您,看着已然睡着了。”
南鸢微微睁眼,屋子里烛火摇曳,懒懒地展开双臂,“你不知道,我已许久没这么开心了,今日若不是熙昭仪来,我怕又要看一堆账簿,眼睛都要花了。”
丹若点点头,“也是,娘娘这几日忙的经常合服睡下了,也没什么时间休息。对了,前几日,皇上晚上还过来了,见娘娘睡了就没吵醒您。”
南鸢猛地睁开眼,道;“皇上前几天来过?”
“对啊,皇上来时手上还拿着个盒子,就是这几日娘娘常用的那个。”丹若左右瞧了瞧,似是在找她口中说的那个盒子。
南鸢愣了愣,“哦...是他拿过来的?他...他怎么..”她口中嘟囔着,伸手拉过锦被蒙头呜号,“丹若,完蛋了...”惊得丹若脸色一白,“娘娘,怎么了?”
南鸢一副愁苦的神情,凄凄道:“皇上的...嗳,罢了!”说多又有何用,不如她自个承担。
就这么头脑一热,去了皇上的无极殿了。殿中只有辰苏与他近身侍候的车肃文二人,辰苏见她来似乎很是意外,道:“可有什么事?”
南鸢极不自在,道:“确有一事要与皇上说。”说罢看了看车肃文,那车肃文是个人精儿,一眼便明了,随即退下。
辰苏放下折子,道:“说吧。”
南鸢将袖袍中的盒子拿出来,道:“皇上可识得这个?”
辰苏明了,道:“就为了这个?”
她讶然,“皇上知道?”
辰苏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跟前,自然接过她手中的锦盒,“这里面的东西你吃完了吧。”
南鸢被说中明显不服,道:“陛下怎么就不相信我能抵住诱惑呢?”辰苏扬眉看她,她耍赖道:“是吃了,怎么,皇上要砍我的头吗?”
辰苏启开锦盒,轻笑道:“不错,挺干净的。”南鸢羞愤之下欲抢过来被他轻松躲过,“怎么,恼羞成怒了?”他摩挲着锦盒上面的宝石,不错,就这个装荤腥的盒子外面还镶嵌了宝石,实在腐败。
只是宝石周围有一处被辰苏摁了下去居然弹出来一暗层。南鸢惊奇什么时候这个盒子居然有这么一个玄机,她凑近看,那暗层里面搁置的是一把匕首,很漂亮的一把匕首,柄身锃亮如雪,南鸢小心拿出细看,轻轻摸了摸,幸而她是学过武的,若是寻常人定然会不慎伤了手。
“这匕首削铁如泥,又那么漂亮,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啊。”南鸢爱不释手。
辰苏道:“是啊,这是番邦特意进献的,并未记在朝贡的礼册上。”
竟然是私下献他的,那他怎么将这么好的宝贝转手给了她呢。
“陛下,这么好的东西,您应该好好放在身边防身用。”南鸢道。
“一个皇帝他出入时身边一堆人围着,再者还有侍卫。知道你会武,再有这个终究是放心些。”
辰苏说的漫不经心,却已不知不觉将那匕首放进那锦盒的隔层里,交与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