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谁也猜想不出司寇横为何向赵锦下跪。
赵锦脸上笑意渐浓,比之刚才众人道贺见礼时更要开怀几分。只见赵锦弯下腰将司寇横扶了起来,又将地上的银枪捡起,交还到司寇横手中。
众人心中疑惑,这司寇横是什么人,为何举止如此出人意表。又见他手中银枪,都暗自思索江湖上哪一号人物是以银枪成名的。
突然听胡仕义怪叫一声,道:“司寇横...司寇横,是了,这少年姓司寇,这本不是常见的姓氏,又是使银枪的,这倒叫我想起一个人来。”
周围人听胡仕义这般说,便将目光转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胡仕义朝见周围人都朝自己看来,于是又向前走了两步,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却不知道大伙可曾听过‘银枪老冀’司寇平的大名?”
胡仕义见众人不做反应,显然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于是又解释道:“这位司寇大侠平时为人低调,不怎么参与江湖大事,大家不曾听过他的大名倒也正常的很。但他的平生事迹,和一手惊世骇俗的枪法却让人不得不佩服。”
“这位司寇平司寇大侠本来是行伍出身,曾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官至偏将,是位名副其实的百战将军。之后太祖皇帝安邦定国,大赏功臣,这位司寇平却道‘我参军入伍只为救百姓于水火,如今天下初定,不敢以功臣自居,高官俸禄、荣华富贵尽不是我所求’,于是便辞官下野去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不免生起敬佩之情,高官荣华、显贵人前本是人人心所向往的,这司寇平却弃之如敝履,此等心胸怎不让人佩服。
胡仕义继续说道:“虽然下野,但这位将军行伍十数年,手中银枪早已成了他的亲人伙伴,于是不愿弃枪,仍就日夜苦练,终于在耄耋之年枪至大成。他的枪法虽已臻至化境,但为人低调,只是偶尔出手教训一下不长眼的贼人,庇佑一方百姓。因为这司寇平使一杆银枪,又是老来成技,所以江湖中便给他起了个‘银枪老冀’的诨号。”
胡仕义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赵锦,有些不解的问道:“却不知这位小司寇少侠,是司寇平的什么晚辈?”
赵锦嘴角微微上扬,却不回话。
司寇横听到这里,脸上多出几分傲然之色,司寇平正是他的父亲。他本来责怪父亲徒有一身本领却不愿在江湖上闯出名气,现在又见有人道出父亲的生平,显然父亲也并非在江湖上寂寂无闻,更看见众人被父亲的气节所折服,不免生出些骄傲。
司寇横清了清嗓子,道:“司寇平正是家父。”
众人听到此节,纷纷夸赞起来,都说司寇平有非常之风范,又赞司寇横是名家之后、年少有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胡仕义恍然大悟,却又问道:“不知司寇少侠为何要对赵庄主大礼相见?”
司寇横道:“这其中却又有许多变故。”
说罢悄悄看了眼赵锦,见对方只是微笑以对,并没有什么不喜神色,于是重整精神侃侃道来。
“家父枪法大成之后也不在江湖上行走,只在一处偏远村庄住下,期间只是拿些臭名昭著的强人。但若说家父不出入江湖却也不准确,江湖上的朋友若遇到什么难处,只要这人不是大奸大恶之徒,父亲必然倾囊相助,于是便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司寇横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下心情,才又接着说道:“家父结交朋友的手段我却是看不上眼的,这些个朋友只是在困难之时才来寻我父亲,以至于他的朋友交的越多,家中花费也越多。
我也曾小心的劝说过,但都被父亲怒骂了回来,他还教训我说‘君子善成人之美,这些朋友能在困难的时候想到我,只因为他们将自己看做交心的朋友,否则也不会将困境毫不顾虑的展露给我,人家既然看的起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将区区黄白之物看的太重?’
我自问说服不了父亲,便也不再提及此事。怎奈父亲年事已高,终于还是生了大病,从此一病不起。我四处寻医问药,终于叫我寻到一位名医,这位杏林妙手倒是菩萨心肠,见家中没什么钱银,便免了诊费,但药方中几味药却是难觅的珍材,贵的紧。”
说到这里,司寇横握紧了手中的银枪,将枪尾在地上狠狠地一顿,再一拧,那银枪就笔直的插在石砖中。
以枪尾顿地,便无法借助枪头的锋利,更兼这地砖是整整一大块花岗岩削出来的,无缝无隙,当真坚硬的很,足见这少年气力。
司寇横愤愤叹了口气,语气中颇有几分怨恨。
“我家中本来也有几分薄财,却被父亲短短两三年时间就送了个精光。如今急要钱抓药,却拿不出来。于是我便想起那些受过父亲恩惠的前辈们来,心想他们受难时父亲慷慨解囊,如今父亲遭了难,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上他们一求。哪知道...哪知道那些卑鄙小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说自己拮据,对父亲的难处心有余而力不足。当真是欺我年少!我怎么能不知道,他们分明是见我家道中落,父亲又生了大病卧床不起,怕惹上我们这一家累赘,早已不认什么朋友啦!要不是遇见赵庄主,我父亲怕就要不明不白的病死了!”
司寇横提及伤心往事,一双眼睛憋的通红,泪水也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幸好,父亲吉人天佑,让我得遇赵庄主。赵庄主本与我素不相识,听闻我的遭遇后竟然不假思索就支了我千两银子。”
司寇横想起赵锦的救父之恩,竟又矮身跪了下去。
院中众人都唏嘘不已,这司寇平虽然急公好义,但不懂得江湖上人心险恶。发达时自然是朋友遍天下,一旦落难,什么朋友情谊统统成了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