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忙又扶起司寇横,嘴中喃喃不绝的说道:“好孩子,令尊侠义心肠,只是遇人不淑,万万不可将此事看的太深,江湖上当然还是有义气的朋友多一些。”
众人看司寇横的表现,心中都明白大半,定是赵锦慷慨解囊给了司寇横银子,这才救回司寇平的性命。又听见赵锦说江湖上有义气的人多些,不由觉得耳朵烧了起来。
如此说来,赵锦算得上是司寇横父亲的救命恩人,司寇横以大礼参拜,自然也说得过去。
正在这时,有一人走到木冠绝身旁坐下。
这人面容冷峻,穿一身麻布粗衣,头上戴个竹子编织而成的斗笠,腰带上斜斜挎着一柄长刀。
乍一看像是个走卒苦力,只是腰间长刀显出他有功夫傍身。
这人自顾自的拉出板凳坐下,也不曾跟同桌的木冠绝打声招呼。
刚一坐下就抢过木冠绝手中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其间一句话也没说。
木冠绝看见他,心下不免有些奇怪。
这桌位置乃是院中最偏僻的一处,其他来祝贺的人恨不能坐在赵锦眼皮子低下,自然看不上这边角的位置。
木冠绝因怕惹人显眼,自然要选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却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什么也看上这块地方。
这人倒好了酒,端到鼻子旁边闻了闻,深吸口气,似乎很是陶醉。
但见他把酒送到嘴边时,又犹豫了良久。
木冠绝心中有所疑惑,却也不好开口发问,只是盯着他看。
这人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最终还是将眼前的酒杯推远了些,又看见木冠绝正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身边明明坐了个大美人,却为何老是盯着我看?”
木冠绝还未开口,便听见赵锦众人那边吵闹起来,于是定睛看过去。
原来是赵锦扶起司寇横之后便拉着他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司寇横虽然也觉得不妥,院中之人以他的年纪最幼,怎么好坐在各位前辈的上首。
但赵锦似全然没考虑到这一层,只催促他落座,见赵锦盛情难却,司寇横却也不好推辞,只能战战兢兢地坐下。
众人见一个毛头小子竟坐在首桌上,心中都有不满。尤其几位年纪稍大的客人,暗道这司寇横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怎么却坐到自己上头去了。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客人朗声说道:“赵庄主也曾入朝为官,原以为是个知书达礼的,谁知道竟分不清尊卑贵贱!”
赵锦一眼就认出了他,此人正是刚柔剑黄华,如今年岁少说也有七十,一双眼睛却囧囧有神,说话时声如洪钟,全然看不出老态之色。
黄华当算得上院中名声威望最响亮的一位,若非实在碍不过眼,也不会当众发难,薄了赵锦的面子。
赵锦微笑着说道:“黄老前辈大驾光临,赵某人荣幸之至,不如一同坐这首位?”
黄华冷哼一声,自己进来之后便首先向赵锦打了招呼,那时候不邀请自己坐到上首去,偏偏等自己发难了才来提及此事。
现在情形,若自己真过去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但如不上去,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又显得多余。
再者说,赵锦怎么能让他跟一个江湖后生同桌而坐,更何况司寇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的后人。
于是黄华冷哼一声,朗声道:“这个先不忙,我尚有一问要请教请教赵庄主。”
赵锦道:“请教不敢,黄老有什么指教但说不妨。”
黄华料定赵锦会这么回话,心里冷笑连连。
“好,我来问你,我辈江湖中人以什么来分高低贵贱?”
赵锦道:“我朝以孝治天下,自然是长者为尊。”
黄华心说:“院中众人年岁当以我为最长,他这说法虽然没错,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说出来,岂不是暗指我倚老卖老。”
于是黄华摇了摇头,道:“赵庄主此言差矣,若在俗世之中,自然可以以长幼来分贵贱,但江湖中人却万不可沿用此法。”
赵锦哦了一声,许是不明其中道理,道:“愿闻黄老高见。”
黄华道:“我辈中人行走江湖,绝不可以长幼论序,若是年龄越大地位越高,岂不是教人舍却胆量苟活于世,那这茫茫江湖岂不都剩下些老不死的指手画脚?”
黄华作为在坐人中年岁最长者之一说出这一番话来,当然赢得各方叫好。
赵锦拱了拱手道:“那不知黄老以为要以什么来论这排序,赵某愿闻其详。”
黄华继续说道:“我辈中人行走江湖自然靠的两样东西,第一样便是品行威望,昔日王天养王大侠,华无霜华大侠均是侠义无双的好汉,受万人敬仰。”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华王两位大侠虽早已在数十年前作古,但二人事迹却在江湖中流传盛广,如今想起也叫人有历历在目之感。
黄华提及王华两位大侠不免感慨万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惜两位大侠早已作古,如今江湖却实难寻得出能与他二人比肩的人物了。”
“品行威望这种事,当是整个江湖公认的才作数,不是区区我们可以随意置喙的。所以,若要在我们当中论出排位来,只能以第二样东西评价,那就是武功。正所谓达者为先,武功高的自然地位高些,武功差的必然地位低些。”
“黄老说的好,既然是江湖中人自当用江湖中的规矩办事,以武功高低论处当然最公平不过!”旁边一人出声随道。
黄华用手捋了捋胡须,悠然道:“这位司寇少侠既是名门之后,想必有绝技傍身,不如使将出来,也让我们这些草莽开开眼界?”
黄华已图穷匕见,铺垫了那么多,只不过想逼这司寇横出手与自己争个高下。自己方才已经否了以长幼轮序,算是将自己最大的长处放弃了,再对这小辈出手,旁人也不好说他以大欺小。想这司寇横小小年纪,即便有家传绝学又能掌握几分?
如今只需稍微出手教训教训这毛头小子,自己便可名正言顺的坐上高座,同时也煞一煞旁人的威风。
司寇横本就坐的战战兢兢,此刻见赵锦被众人为难,也不犹豫,提起银枪站了起来,一个翻身便窜到黄华面前。
好个银枪少年,只见司寇横单手提枪压在身侧,挺胸平视,一双朗目虎虎生威,只这气势便已超同龄人许多。
黄华也不示弱,伸手从腰间绑带中抽出一条软鞭。仔细看去,这软鞭上密密麻麻遍布着锋利刀片。
花黄随手甩了甩手中软鞭,刀片互相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一杆长柄握在手中,亦是傲然而立。
见两人具都蓄势待发,赵锦也不着急,打了个哈哈说道:“黄老何苦与小辈较真,在座诸位都是赵某高朋,这刀剑无眼,若哪位失手伤了人,赵某都吃罪不起呀!”
黄华道:“赵庄主说的哪里话,既是比武自然点到为止,难道还怕黄某对一个小辈下死手吗?”
赵锦道:“黄老多虑了,只怕我这司寇师侄学艺不精,不懂得收放之法,若一不小心伤了黄老分毫,那可真是大大的罪过了。”
黄华的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冷哼一声,怒道:“难道老夫还能被他所伤,倘若他真失手伤了我,老夫自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