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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入隋

自打张丽华被处死的消息传开后,后宫里难得安分下来,尤其是素日与张丽华交好的那几位妃嫔,唯恐隋国的将领处置了张丽华还不满意,一把火又烧到了自己头上。所以一时间各宫妃嫔公主也各自相安无事,相处得甚是平和,就连一向和陈婤不对付的陈姝,偶然一日在求贤殿门口看到了她,也只是迅速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像以往那般上前挑衅。

陈婤不禁思忖起来,陈姝这么老实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在求贤殿门口,还是觉得眼下危机重重,她也不得不安分守己呢?

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享受几天,隋军的将领就传来了即将带领陈国所有宗室以及后宫女眷前往隋国大兴城的消息。

即便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陈婤还是难免有些伤感,环顾着这住了也有近七年的地方,陈婤抱着沈婺华的手臂无不忧虑地问道:“母亲,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听到大兄的消息,你说大兄他……还好吗?”毕竟之前她也听说过,隋国的这个皇帝当初也是窃取了他辅佐的周朝皇帝的位置,这才当了皇帝。但是周朝皇帝禅位后,并没有得到善终,就连周朝其他宗室,只要是男子都被隋国皇帝杀了个干净,还在襁褓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沈婺华安慰地抚摸着她头上几乎空无一物的发髻,说道:“隋国皇帝之所以杀了那么多周朝的宗室,也是因为他怕自己偷来的皇位坐得不稳,会被宇文家的儿郎推翻,所以才做得这么绝——虽然会因此显得毫无容人的度量,但是至少可以以绝后患。不过陈国对于隋国而言,并没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六娘也不必担心胤儿会有事。”

陈婤听她这么说,明白陈胤至少性命无虞,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前往隋国的马车都是用宫里原本就有的车辆改造的,虽然算不得简陋,但为了保证足够运送他们到大兴城,所以坐上去也就与舒适两字无缘了。

不过好在陈婤上了车后,发现和她一路的居然是陈莹净和她的生母施太妃,顿时惊喜不已。

“莹净姑姑,你们怎么也会在这车上的?”

陈莹净笑道:“也许是巧合吧,我们一从宫门里出来,就有两个侍卫将我们带到了这辆马车上,然后没过多久你也上来了。”说着,她环顾了一圈,“看上去这车里虽然简陋了点,但还是有心了。瞧瞧这些锦垫,这盒糕点,以我们现在的身份而言,准备得还是很充分了。”

作为被亡国的一方,隋人就是将她们称作是战利品都是寻常的,至于以前的封号,什么妃什么公主的,那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就不必再提起了。

陈婤坐过马车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所以也不太清楚这车里都需要备些什么,但既然陈莹净说不错,自然是不错的。入隋的这一路,长途漫漫,所幸有陈莹净和她说着打听来的隋宫里的情况,倒也打发了不少时间。

从离开建康城开始,车队的行进就没停下来过,直到日头渐高,眼看就要午时了,马车两侧的士兵们这才停了下来,给了众人一盏茶的功夫小憩片刻。

陈婤下了马车赶紧向落在后面几辆的马车走去,正好看到沈婺华正从车上下来,陈婤见状赶紧上前也搀扶了一把:“母亲,你这一路上可还好?”沈婺华笑笑:“我这里挺好的,六娘你不必担心,倒是你那辆是和谁坐在一起?”

得知是陈莹净与施太妃后,沈婺华松了口气,又叮嘱道,“施太妃也有些年岁了,你要帮着莹净多看着一些,切不可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呀!”

“知道了,我的性子母亲不是最清楚的吗,我怎么会是只顾着自己的人呢?”

沈婺华被她逗乐了,又在她的伺候下就着湖边的水净了手。虽说是开春了,但这气候并没有一下子回暖,湖水还是凉得很,只是她们如今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只得动作迅速地稍微洗了洗,然后喝了点水,用了点蒸饼。

陈婤吃得很慢,原先在求贤殿里,虽然吃食比不上结绮阁那么精贵,但好歹也都是些制作得可口的菜肴,哪里至于只能靠一个蒸出来的饼子裹腹,更不用说天气一冷,这蒸饼更是硬邦邦的,只能揪成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口都要嚼上好久才能咽下去。

沈婺华吃得也不多,但为了保存接下来半天的体力,她还是劝着陈婤多吃一些。

好不容易塞了半个蒸饼进肚子里,陈婤扶着沈婺华上了马车后,自己也回到马车上,结果刚坐上去,就看到陈莹净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陈婤有些莫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话音刚落,就见陈莹净将一个包裹得好好的纸包放进了自己怀里,她只得带着疑问将纸包拆开,只见里面包着一块她最喜欢吃的裹蒸。

“莹净姑姑,你是从哪儿找到的!”陈婤几乎要惊呼起来,要知道就算是平素在宫里,这裹蒸也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因为做法相当繁复,要以糖和糯米为主料,再放入香药、松子、胡桃仁等等各色食物,再以冬叶裹上放在蒸笼里蒸熟。最关键的是忙活了半天,蒸出来的也就只有两根手指这么大,所以除非是陈叔宝忽然想吃了,不然就算陈婤想得不得了,也是吃不到的。

但是如今在这半路上,荒郊野外的,陈莹净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一个裹蒸呢?而且陈婤用手摸了摸,还带着热乎乎的湿润感,显然是才蒸出来不久。

陈莹净笑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是何时认识了隋国的晋王呢?”见陈婤露出疑惑的神色,她又解释道,“这裹蒸呀,就是刚刚策马而来的两名晋王府的侍卫送来的,说是晋王特意吩咐令前面驿站的人做了,给你准备的。”

晋王?陈婤努力回忆起来,她的确是听过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呢?这么想着,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将领的样子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双深邃的眼神当时还和她对视了一会呢,原来就是他呀!

看到陈婤面上恍然的神色,陈莹净知道她这是想起来,于是也不再追问,而是等着陈婤告诉她。果然陈婤回想一了一会儿,便将当时在承香阁里怎么遇见晋王杨广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陈莹净。

全部说完后,陈婤缓缓解开包在裹蒸外面的冬叶,就着冬叶将这裹蒸分成了两半,一半递给了施太妃,又将剩下来的一半再对半分了,给了陈莹净。而陈莹净并没有接过,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对她说道:“你知道吗,六娘,刚刚下了车后我去另外几辆马车悄悄看了一下,原来这些锦垫、食盒,其他车辆上都是没有的,你觉得会是谁准备的?”

见陈婤还拿着裹蒸愣愣地看着她,陈莹净又接着说了下去:“不仅如此,现在回想一下,为什么我和阿姨一出现,就会被侍卫引到这两马车上来呢?”

所有的问题都明白无误地指向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一切都是杨广特意安排的。

陈婤显然也不能再无视下去,只得低着头嘟囔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是啊,隋国堂堂一位皇子亲王,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呢?”陈莹净重复了一遍陈婤的问题,语气中却带了几分笑意,似是在取笑陈婤居然如此迟钝,连这么明显的示好都反应不过来。

“难道他是为了弥补当时在承香阁里发生的事?”这话一出口,陈婤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陈莹净更是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问:“所以晋王只记得弥补你一个,不记得弥补别人?”

陈婤顿时语塞,这时,陈莹净忽然正色道:“六娘,这话也许你不爱听,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的话,你一旦进了晋王府,可一定要自己把握好机会才行。”

陈婤听了,只当陈莹净的意思是要她想法子讨好晋王,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唇角。

陈莹净自然看在了眼里,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益,既然六娘现在对于进了隋宫后到底要怎么做还是有所抗拒,所以她再一味地跟她说这些,她也不见得能听进去。索性扯开了话题,只说些隋国的风俗与气候的事情,陈婤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就这样,一路上走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饶是陈婤时不时得了晋王府侍卫的照顾,等到了大兴城时,陈婤仍旧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只想到了地方赶紧躺下好好休息一番。但这个美好的念头也只能在脑海中想想而已,因为马车驶入大兴城后,明显分成了两拨,一边是宗室,一边是女眷。

陈婤看着马车分别向两处驶去,虽然她也认不出陈胤到底会在哪辆马车上,但她还是不断地回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作罢。不过刚才那一瞥,她也察觉到这隋国的宫殿与陈宫的确是不太一样,陈宫地处江南,各处宫殿修建得精致典雅,自有一股小家碧玉的风情,而隋国的宫殿却是雍容大气。

刚进大兴城时她就察觉到了,不仅道路规划整齐,路面平整,就连各处建筑也无不透露着恢弘雄伟的气势。就是这一瞬间,陈婤便觉得只剩下纸醉金迷的陈国会败在这样的王朝手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时,马车停在了永安门外,陈婤和陈莹净扶着施太妃下了车,然后在一群内侍的引领下,从通明门进入掖庭宫。随着女眷们纷纷聚到了一起,陈婤这才发现陈妍居然也在这里,可是她不是出嫁了吗,怎么还会被送进掖庭宫呢?

这么想着,陈婤便上前主动问道:“妍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陈妍早就看到她,不过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而一旁的陈姝却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六娘管得真多,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在哪。我要是你啊,现在只会做一件事,就是祈祷千万不要老死在这掖庭宫里。”

陈婤压根没搭理陈姝的挑衅,而是看着陈妍说道:“我还以为妍姐姐会和驸马在一起……”说着,陈婤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按捺不下心头的担忧,问了出来:“不知道妍姐姐是否清楚,驸马这次出征有没有受伤,他现在是不是和大兄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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