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狂风穿山而过,冬风中夹杂着春天黑土地的泥腥气,深林幽谷中,偶尔传来一阵阵布谷鸟的叫声,配合着山风抚过树林的刷刷声,就像是一场带着狂热感的电音节,峡谷下的湍急水流声,给这场别开生面的电音节染上了一抹重金属的癫狂。
“山顶开始融雪了。”赵雅雅在悬崖边看着峡谷下的水流,风划过发梢,吹起她的裙摆,从侧面看过去,她的脸就像浑然天成一样,是一种很经典的古典美女的气质,然而,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种利剑出鞘的锋芒感,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有一种让人难以言状的气势,只不过这些气势被她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怪异,而不突兀。
在她的身边,一匹浑身雪白,身形壮硕的高头大马唏律律地打了个响鼻,仿佛是听在回应她的感叹。
“是啊,春天,要来了。”一个长相俊逸,五官精致的少年牵着黑马停了下来,少年剑眉星目,头发不长,是类似现代男人的那种发型,与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流着头发已经长得有些长的寸头,嘴上叼着草根,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敷衍地回了身旁高挑的女子一句。
在与方七佛一战以后,如今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三人风餐露宿,一路专挑深山老林走,靠着北斗和太阳辨别方向,一路不慌不忙的赶往开封。
此时的云杨已经从一个医生变成两个姑娘的专职厨师了,一路过来,几人见到小动物就抓,看见能吃的蔬果就采,云杨也不好意思浪费自己的好手艺,做成美食,几人吃的不亦乐乎,仿佛压根就是在春游一样。
他们,就是在春游。
这是云杨的想法,灵朝的混乱与他无关,甚至是世界末日也与他无关,这是灵朝人的灵朝,不是他中国人云杨的中国,灭国了就灭国了嘛,与他何干。
若不是因为马玉那儿子嘱托,他不想让他白白死去,就算是他看见了这些事,他都会懒得去管,是啊,与他何干呢?
如今三人衣冠楚楚,神采奕奕,看起来压根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带着两个漂亮的小妾出来游玩,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我们离开封还有多远?”刘香香坐在马上,看着手上的地图,然而还是没看懂,于是把地图递给了云杨。
云杨接过地图,揪出嘴上的草根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然后很肯定地回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很近了。”
“那,我们下山吧,走官道?”赵雅雅收回视线,回头看着云杨,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从这边下去,很快就能到官道了,前几天我在那边的山顶看下去,大致官道就在这个方向,我们是跑山路的,要比他们饶着官道快一些,应该是追不上我们的。”收好地图,云杨又把草根叼回嘴里,笑眯眯地看着官道的方向,他看不见官道,但是他知道,从这里下山,就能到官道,而且在去开封的路上,恐怕不会很平静。
“就怕京城也有他们的人,不用大官,在里面当个小县令,给上面点银子,就能把我们给通缉了。”刘香香嘲讽着笑着。
“那倒是很有可能,到时候不用别的特征,只需要写,有个公子哥,长相是全京城第一漂亮,然后呢,身边跟着两个背剑的姑娘,两匹漂亮的黑马和一匹高高的白马,我们进去马上就会被认出来。”赵雅雅笑呵呵的说着,语气倒是没什么不愉快,更多的是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哈哈哈,姐姐莫再嘲笑我,我也就剩这皮囊好看点了。”云杨挥挥手,也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牵着马走在前面。
三人正走着,突然,走在前面的云杨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两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面的一条小溪边,一头健硕的大虎正伏在水边喝水,似乎是听见了声响,它也停住了喝水,看向云杨三人。
这是头白虎,浑身雪白,身上还有黑色的花纹遍布,健硕之极,脖子下的毛发黄黄的,它最近恐怕还没进食。
如果是最近进过食,它脖子那里就是黑乎乎的了,因为沾过的血液会被氧化,变成黑色,如果是刚刚吃完,猎物的血液沾在它脖子上还来不及氧化,那就是猩红的一片了。
饿虎哦。
“咕噜。。”云杨不由地咽了口水,被白虎盯的寒毛倒竖。
这比被他们上次抢了洞穴的小熊还要大上几圈,上次那小熊还没成年,又是在冬眠,三人拎着武器冲进去一阵砍,倒是没打伤,不过还是被他们吓跑了。
可是这老虎不同啊,能吓跑狗熊,可还没听说能吓跑老虎的,这又不是熊大熊二,这个是在这片山林基本无敌的食物链顶端的老虎啊,它怕是就没被吓跑过呢。
“打不过。。。”赵雅雅弱弱地说了一句。
“跑不过。。。”刘香香弱弱地回了一句。
“完蛋。”云杨给她们总结了一下,言简意赅。
白虎看见猎物,伏着身子一步步走了过来。
“准备拼命吧。”云杨提起大刀,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
身边两人回过神来,连忙举起长剑准备应对。
刘香香的剑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宝剑,叫七佛剑,是方七佛的配剑,她的剑已经坏掉了,此时用着七佛剑,其实手感并不算好,不过毕竟是被异力温养许久的好剑,论攻击力,还是比她原先的剑好上几个档次的。
云杨不等白虎靠近,直接扑了上去,冲向白虎,他想抢住先手。
白虎嘶吼一声,也高高跃起,向云杨咬去。
嘭的一声闷响,大刀撞在白虎的巴掌上,云杨被白虎带的飞了出去,紧接着,白虎往前一扑,张口就要咬下来。
赵雅雅已经突到白虎旁边,长剑破空声传来,白虎不管不顾一口向着云杨咬下去,结果那血盆大口没咬在云杨脖子上,反而被云杨搬起的石头塞进嘴巴里。
云杨趁机滚到一边,抓起大刀一溜烟爬上了树,肩膀已经被白虎的爪子撕开了血肉,现在已经在流血了。
白虎吐出石块,背上已经被赵雅雅一剑划开,深可见骨。
它嘶吼着扑向赵雅雅。
赵雅雅冷哼一声,一身衣物无风自动,她的长剑嗡鸣着刺向白虎。
剑与虎爪碰撞的刹那,白虎惨嚎了一声,一只长剑刺在它的背后伤口里,足足刺进了三寸。
那是七佛剑,刘香香挑准机会刺进去的。
云杨从树上跃下,直接骑在白虎背上,拎着刀就往它头上砍,砍了七八刀,把它砍的头破血流,然后就被甩的飞了出去,撞倒了一颗碗口粗的小树,摔在灌木丛里,他哼哼唧唧地挣扎,却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白虎的的肌肉紧紧夹住背上那把插着的长剑,向刘香香扑了上去。
刘香香躲闪不及,于是一拳打向拍过来的虎爪,一声闷哼后,她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双脚离地飞了起来,身体在空中旋转着,摔在地上。
白虎吃痛,被在一拳直接打瘸了一只脚,怒吼着再次扑了上来。
刘香香抓着一颗小树丢了过去,结果被老虎一巴掌拍开,张口就向她咬了下去。
她一咬牙,脸色瞬间涨红,一拳打向白虎,然而,在虎口离她还有不到半米的时候,白虎竟是身体一测,四肢离地往侧边飞了出去,砸在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众人看着白虎原来的位置,只见一匹白马抬起的后蹄刚刚落地。
此时,白马玉狮子的形象在三人眼中突然变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武林高手一般。
白马玉狮子打了个响鼻,然后看着对面的白虎。
白虎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又是高高跃起,这次它不扑人了,直接对着这只踢它的白马扑了上去。
结果身体还在空中,血盆大口离白马的脖子不过半米,只见白马跃起前蹄,对着白虎的鼻子踩了下去。
白虎嘶吼着被砸在地上,白马又跃起前蹄,一蹄子就踩在白虎背上的伤口上。
白虎发狂,在地上翻滚着,一口咬在马蹄上,把白马给绊倒了。
白虎趁机一口咬向白马喉咙。
只见白马叫了一声,两匹乌云踏雪就从草里窜了出来,照着白虎身上就是踩,刘香香抓过赵雅雅手上的长剑,飞身跳上古树,从天而降的一剑刺入白虎的喉咙。
白虎嘶吼挣扎起来,三匹马急忙散开,跑到云杨身边。
白虎在地上挣扎了一会,终于是渐渐停下了声息。
此时场上,云杨肩膀没了块肉,内脏被震伤,刘香香动了秘法,虎口被震裂,还伤了内脏。
赵雅雅相对来说情况好点,白虎的两巴掌没把她震的太狠,她应该是并无大碍的。
白马的马蹄铁被白虎咬掉了,等一下又得给它装上去,其他两匹马就没什么问题,还是能在山林骑的。
云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吃下了疗伤药,然后开始包扎自己伤口了。
刘香香打坐吐纳着,尽量在减小秘法的后遗症,赵雅雅则在一边帮她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骂着晦气。
“唉,这么大的林子还能一头撞上这白虎,运气当真是好啊!”云杨一边给伤口消毒完,敷上疗伤药膏,慢慢包扎着,一边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啊,要不是刘家小姐送你这三匹马王性子够烈,能来帮帮忙,恐怕今天我们都得栽在这里。”赵雅雅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看向云杨身后那三匹大马。
“哈哈哈,要是其他的马,估计早被吓跑了,不愧是专门给皇帝找马的大世家,随随便便送人的马都是这种大马王,有机会得回去好好感谢一番”云杨站了起来,拍拍旁边的白马。
“香香姐情况不大好,现在怎么办?”赵雅雅话还没说完,刘香香就哼了一声,一口淤血就吐了出来,接着就开始流鼻血。
云杨一看这情况,头皮发麻,这哪里是不大好啊,这不好好处理恐怕要出人命了。
于是赶忙拿出针包,在刘香香身上扎了起来,稳住了伤势才有机会开始痊愈。
刘香香的身体一瘫,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唉,还真是铁头娃啊,人是人,老虎是老虎,这又是这么强壮的白虎,你还敢去跟它对拳,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云杨无奈地插着针,现在也只能希望她的内功厉害些,能快点恢复了。
扎完针,云杨在她背后拍了几下,她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口血,现在看来,肺和胃的淤血应该是排出一些了。
喂下专治内伤的药液和药散,初步的处理就是这样了,下了山再去客栈熬汤药,吃上几天应该就能好很多了,毕竟是有内功的人,多多少少还是对伤势的恢复有些好处的。
给白马套上马蹄铁,云杨爬了上去,再从赵雅雅手上接过刘香香,把她抱在怀里。
“走吧,我们下山,走官道。”云杨看了一眼怀里的姑娘,不觉地抱的更紧了些。
呜……
山风吹过树林,带起了地上的落叶,吹下了树上的草籽,风凉凉的,涩涩的,吹散了盘踞已久的寒气,吹醒了冬眠的青蛙,吹开新燕的羽翼,于是渐渐的,风暖了,娃鸣了,鸟语了,春天,在告别了即将远去的冬季后,真正地再次踏上这片美丽的土地,春风中,少年坐在高头大马上,怀里紧紧抱着脸色苍白的红衣少女,身后,黑衣的少女背负双剑,身骑黑马,与另一匹黑马齐头并进,向着山边的官道奔驰而去。
路是没走错的,通往开封的官道上人来人往,恰逢春节将至,这条官道上来往的客商行人络绎不绝,三人下了山,便直接来到一个商队边停了下来。
与商队的领头人交谈了几句,方从那人口中得知,此时的他们,离开封不过四十里的路,顺着官道一路向前,前方,就是开封了。
拱手谢过这群人后,他们便一路飞奔,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视野的前方便已经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城池,开封,这个如同卧在大地上的巨兽的城市,正毫不嫌弃地吞吐着四面八方来往的行人,渴望一步登天的才子,渴望腰缠万贯的客商,渴望身居高位的小官,亦或者是被政治风暴和权力斗争波及,来寻求靠山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这座灵朝的京都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如同一只旁观的古兽,不屑地看着这些如同蝼蚁一般的人儿或是奋力反抗,或是束手就擒,或是生离死别,或是洞房花烛,这一切,似乎都已经与它无关了。
开封,终于还是到了,跟着来的春天,终于也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