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遮月，东郊县外的破落土地庙里，有大团的火光闪动。
韦衣从昏沉中醒来，最先看到眼前的火堆，抬手揉了揉脑袋，想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些。
“醒得够快的。”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韦衣闻言一惊，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人正在火堆对面闭目打坐，他白发白须，一身破烂布衫上打着十数个补丁。
“你是谁？这是哪里？小筱呢？”韦衣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年轻人不要太心急，有问题要一个一个地问才对。”老人双眼未睁，嘴上却是笑道。
“这里是东郊的土地庙？”韦衣这时环顾四周，已认出了眼下所在的地方，接着开始回忆道：“我只记得在麻绳团里被风马牛门的人前后包围，小筱受了伤，然后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再之后就……是你把我抓来的？”
“我认为更合理的说法是我将你救了出来。”老人道。
“那小筱呢？！就是那个受伤的女孩！”韦衣哪还顾得上自己到底是被抓的还是被救的，他此时靠坐在一根柱子旁，身体似乎被点了穴道而无法动弹，视线所及处并没有看到牧小筱的身影，因此才格外的焦急。
“你还真是挺关心这个女娃的啊，不过也是，凭她的姿色，即便换作老朽，如果年轻个七八十岁的话，应该也会很心动的吧嘿嘿。”老人格外轻松地笑道。
“她人到底在哪，不会还留在巷子里吧？”韦衣心下有些慌乱，如果牧小筱真地落在那两个家伙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别担心，老朽可不想做拆散鸳鸯这种事，会折寿的。”老人这时说道：“她人现在躺在你后面的草席上昏睡着，你被我点了穴道，回不了头看不见罢了。”
韦衣闻言先是舒了一口气，不过并没有完全地放下心来，他总有种莫名的预感，就是眼前这个老人恐怕要比那对牛马兄弟更加危险，于是继续追问道：“那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唉，不是太好，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老人有些惋惜地说道。
韦衣闻言神色一震，喃声道：“奔牛拳的威力果真如此厉害么……”他想起那个马脸壮汉的话，整个人如坠冰窖。
“奔牛拳？不不不。”老人听到他的话却是摇头说道。“你未免太小瞧素仙谷弟子的本事了，奔牛拳即便再厉害，凭那小子的功力也不足以对她造成致命的创伤。”
听到“素仙谷弟子”五个字，韦衣吃惊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这有何难，你当我疯邪子是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毛孩么？”老人哂笑道。
“疯邪子？这就是你的名字？”韦衣一边问道，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名字是否出现在什么江湖传说中过，可仔细想了一圈，结果仍是闻所未闻。
“年轻人要懂礼貌，跟长辈说话时怎么可以‘你’来‘你’去的，起码要用‘您’来称呼才对嘛！”疯邪子语气不悦地说道。
“……”韦衣发觉他似乎很是喜欢倚老卖老地说一堆大道理，于是只有顺从地说道：“还请前辈告知，我朋友她若非是被奔牛拳所害，您为何要说她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才对嘛，听起来舒服多了。”疯邪子的脸上先是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然后终于睁开了双眼，同时继续说道：“老朽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老朽给她喂下了‘七幻丹’，所以她才可能活不久了。”
“你？喂下七幻丹？！什么意思？！”这是韦衣第一次看到疯邪子的双眸，不过也就是在一瞬之间，他便从那副眼神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和触及魂魄的恐怖。
“又不说‘您’，不过算了，这次就先原谅你吧，谁叫老朽这么坏呢，嘿嘿嘿。”疯邪子诡笑的样子给自己又平添几分邪魅。
“七幻丹究竟是什么！”韦衣急声问道。
“看样子你真的不是武林中人啊，连黑道上有名的七幻丹都不知道。”疯邪子说道。“唉，这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说得太深奥你又不明白。总之呢，七幻丹就是一种奇毒，中毒者会昏迷整整七日，而在睡梦中每一天都会经历不同的幻梦，前六日所感受的都会是很美好的东西，不过前面有多么舒服，最后就会有多么恐怖，当她在第七天体验到极致的痛苦之后，就会七窍流血，命丧黄泉了。”
“——！”
看着他如此云淡风轻地便说出如此可怖之事，韦衣瞳孔颤抖，张着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是不是想问老朽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疯邪子这时笑着说道。
韦衣点了下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老朽为什么没有给你喂七幻丹呢？”疯邪子又说道。
韦衣摇了下头。
“因为我只有一颗，当然要喂给会武功的素仙谷弟子了，嘿嘿。”疯邪子自顾自地笑道。
面对疯邪子有些“疯癫”的举止，以韦衣的道行，简直就像是一叶远不知大海之广的小木舟。
“那你知道不会武功的自己为何会被老朽给点住穴道么？算了，你肯定不知道！”这次还没等韦衣摇头，疯邪子就直接说道：“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是一问三不知，这说明你们的阅历经验实在是少得可怜，所以没事就要多出去走走，武林这么大，江湖这么广，不到处看看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您到底想要怎么样？”韦衣终于开口了，事关牧小筱的生死，他绝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作为了。
“老朽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乖乖地解答老朽的几个疑问，那么老朽自然也不会辣手摧花，届时七幻丹的解药必定双手奉上，让小兄弟你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岂不是两全齐美？”疯邪子邪笑着说道。“不过你若是敢说半句谎话来愚弄老朽，那么后果会如何，连老朽自己想想都会觉得可怕，啧啧。”
“……”
韦衣此时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揣摩起疯邪子说话的语气，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疯邪子应该会说到做到，于是说道：“你想问什么？”
“首先我想知道的是……”说到这里，疯邪子忽然收起了邪魅的笑容，以锐利至极的眼神紧盯着韦衣的双眼，沉声问道：“你的右眼，是怎么回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