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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兄弟不发小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吴明学的隔壁邻居熊小宝,两人同年又同学,都是横河镇中心完小四(2)班的学生。

熊小宝只比吴明学晚出生一个月,却长得又高又壮,跟瘦削的吴明学站在一起,吴明学就像一个小弟弟。

他们俩之间还有一段趣闻,当初吴明学出生后,吴文华还开玩笑地跟熊小宝的爸爸熊立宗说过,如果熊立宗生出的是个女儿,就给两个孩子订上娃娃亲。

结果不言自明,吴明学和熊小宝没能订上娃娃亲,却成为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发小。

而促使他们感情升华的,其实是因为两人有着同病相怜的悲惨境遇。

所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如果说吴明学尚且知道父亲在蹲大牢,那么熊小宝则比他悲哀得多。

自从小熊小宝三岁的妹妹熊美丽出生之后,他母亲就离家出走,他父亲托词说出去找寻他母亲,却至今未归,甚至生死不明,因为他父亲从未给家里来过一封信。

父母的弃家而去,使得熊氏兄妹,只能和瘸腿的爷爷熊老拐相依为命,日子之艰难丝毫不亚于吴明学家。

家境虽衰,但是挡不住熊小宝天生基因好,他吃红薯喝白粥都能彪彪地长肉长个子,这令吴明学无比羡慕。

吴明学回头看了看熊小宝,见他头发长到遮住了耳朵,诧异地问:“小宝,你真准备跟我一样,留个郭富城头?”

熊小宝做手势提醒道:“嘘,别让我爷爷听到了,去年没理过年头已经被他骂个半死,说过了龙抬头,一定要抓我去理发。”

吴明学诚实地说:“你头型偏大,不适合那个发型,还是以前的板寸精神。”

熊小宝不悦地反驳道:“去,去,去……只准你帅,不准我帅是吧?你不懂,头大才要留长发,这叫遮丑。”

吴明学轻笑道:“好吧,我不懂!”说罢他转身进屋背上书包,和熊小宝一同往学校赶去。

校园位于老街区块的西街中段,两人走到位于老街中心位置的横河书院,向左转了个弯,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横河镇中心完小并不大,统共只有两栋教学楼。

一栋没盖几年的两层红砖墙新楼坐南朝北,面向大门;一栋只有一层的灰石墙老楼孤零零地坐落在校园东边,用作学前班和一年级的教室。

此外的建筑物,还有位于校园西边一排两层的教师宿舍,和东北角的一间泥砖墙黑瓦片的破厨房。

这四栋建筑天然地构成一个长方形,建筑之外便是校园之外了。

体育设置实在不值一提,只有一个篮球场,做操时便成了操场,而且不是水泥地面,大风一刮,便扬起漫天灰尘。

在大门口边上,还有两个断角缺砖的水泥面乒乓球桌,一放学,总同学为了抢占乒乓球桌而发生口角,甚至打架。

他们俩一进校门,就像进了一个大型游乐园,开始放飞自我。

他们先是一起飞奔着跃上乒乓球台,然后欢快地跳下,一边奔跑,一边有模有样地做出握剑的姿势,嘶喊着“杀啊!杀啊!……”

他们“握剑”跑向篮球场边上的一排高大柏树,蛇形穿插而过,就像一个武功盖世的剑客展示潇洒的轻功。

穿过柏树丛之后,他们的姿势重归正常,左转冲向篮球场,故意打搅了几个正在跳皮筋的女生之后,才跑向四(2)班所在的新教学楼。

在走廊上,他们观看了一会儿几个低年级男同学玩砸鳖,忽然一个大铁环从走廊另一头滚滚而来,在后面拿着一根带勾铁丝的男同学大声呼喊:“让开,快让开……”

吴明学连忙后退,又被操场上抽陀螺的鞭声吸引,转头望了望,对熊小宝说:“小宝,你爷爷不是说帮我们削陀螺的吗?怎么还没弄好?”

熊小宝咧嘴说:“早就弄好了,但是我爷爷说要等我理发了,才肯给我,你的也一样。”

吴明学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那你还不去理,你看看人家,玩得多开心。”

忽然上课铃声叮铃铃地响起,熙熙攘攘的校园很快恢复了宁静,吴明学和熊小宝疾奔向二楼,冲进四(2)班教室,躁动的心就此平静下来。

第一堂课是班主任沈老师的数学课,他把上礼拜考察寒假复习情况的测验试卷发了下来,吴明学毫无例外地又考了第一。

只听沈老师表扬道:“大家都要向吴明学同学学习,用心听讲,认真完成作业,对每一个知识点都不放过……”

不一会儿,一堂四十分钟的课匆匆结束,坐在最后一排的熊小宝,迫不及待地跑到坐在第一排的吴明学座位旁,哀怨地叹道:

“元元,你倒是好,次次考第一,可怜我还没及格,这要是回到家,又得挨我爷爷的批评了。”

吴明学一脸认真地说:“你是该努力一把了,可别想着能和上学期期末那般幸运,刚刚好及格,这学期面临着升级,若是你留级了,我们就做不成同学了。”

熊小宝深感认同,眉头由是皱得更紧,犯愁道:“可是我老是打不起精神来,一上课就想打瞌睡。”

吴明学指着他的大头说:“都说了,肯定是你留长发惹的祸,信我一回,你留了短发,肯定精神抖擞。”

熊小宝气吁吁地说:“得了,别拿我发型说事。我是说真的,你到底有什么学习秘诀?怎么每回都能考第一?”

他说着指向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说:“按说沈老师会给他女儿开小灶,为什么就连小公主沈红霞,都没一回考得过你?”

这倒是把吴明学给问住了,他重生而来,对于小学课程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绝不能把重生这事告诉熊小宝,真告诉他,他肯定要么嗤之以鼻地不相信,要么相信之后原地爆炸,横竖不讨好。

回想前一世,自己刚刚大学毕业,因为不幸赶上一场历史罕见的大疫情,在多方寻求就业未果的窘况下,为了丰厚的报酬,他同一众青年才俊报名参加了科技水平遥遥领先的无量元子公司实行的“寻找未来”计划。

他还没弄明白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就猝不及防地重生在这个偏僻小镇上,展开全新的生活。

他不知道一起报名的伙伴们会是怎样的遭遇,就他自己而言,他搞不明白,说好的“寻找未来”为什么变成了回到过去?

虽然他从未踏出横河镇一步,但是这个小镇的生活已经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血肉中,渐渐地,他懒得去搞明白,好好活着、活得精彩才是此生的最优解。

于是他琢磨了片刻,直接略过这个问题,转而说:“这样吧,以后每天放学,你都到我家跟我一起做家庭作业,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熊小宝皱眉道:“可是我放完学后要放牛,你能等我吗?”

吴明学点头道:“当然。”他突然放低声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放完学不都得去捡破烂吗?”

“对了,对了,你是破烂小王子。”熊小宝一时激动没忍住,猛然放大了声量。

这一说可被好些同学都听到了,他们齐刷刷投来诧异的眼神,搞得吴明学有些窘迫。

他笑呵呵地辩解道:“大家别吃惊,我虽然老是考第一,可没敢这么狂妄,说自己是小王子?”

他这么说,显然是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只是效果似乎并不太好。

果然,这回考试发挥不佳的夏国雄,第一个跳出来质问道:“吴明学,你说这么大声什么意思?是想显摆自己总考第一吗?还不知好歹地自称小王子?太狂妄了吧!”

吴明学大松了一口气,这回算是有惊无险,夏国雄只听到“小王子”,并没有听到“破烂”,但是保不齐他回头问别人,或者从他爷爷那里打听到。

面对他此时的挤兑,吴明学谦虚地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夏国雄走向前去,大声打断道:“显摆就显摆呗,干嘛不承认?我爸说了,这年头光读书好顶个屁用,还不如搞好同学关系。”

吴明学惊讶道:“什么?你爸现在就这样教育你?”

夏国雄得意洋洋地说:“怎么了?羡慕我有个好爸爸?我听说你爸进……”

吴明学没等他说出口,就果断打断他说:“行了,我羡慕,你别再说了。”

夏国雄肆意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你还故意装作不知道。”

这不是明显戳吴明学的脊梁骨吗?他显然十分生气,既气他爸连累一家欠下巨债,又气他爸蹲监狱害得一家人的名声不好。

但是苦于自己矮夏国雄一大截,论打架怕不是对手,可是也不能任那肥仔骑在自己头上撒尿吧!

吴明学正寻思用什么方法对付夏国雄,却见熊小宝勇敢站出来回应道:“死肥崽,你爸说错了,搞好同学关系不如会打架,要不咱俩出去单挑练练?”

他说着把双手十指交叉握着,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头的脆响。

夏国雄心虚地向后退了半步,面色蓦然变得凝重,但是他身后也很快站出一个瘦高个男生来,在他耳畔细声嘀咕了几句。

夏国雄一下子有了底气,很快缓过神来,重新向前迈出一大步,却未提单挑的事,而是用特殊武器来对付面前找茬的两个穷小子。

只听夏国雄朗声宣布:“中午谁愿意去我家玩游戏的?举手报名。”

“我”、“我”、“我”……

一大串男同学报名的声音接踵而至,气得吴明学暗自埋怨道:“不就是用台游戏机吗?还真当自己是小霸王了?”

熊小宝感同身受地说:“元元,他说话怎么这么气人?读书读不过你,就用别的法子羞辱你,真是讨厌,看我不找个机会狠狠揍他一顿。”

吴明学顾念起红兵公对自己的恩德,又瞅了一眼那个瘦高个男生,摆手说:“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跟他一般见识。”

熊小宝会意道:“你是担心许伟,就他那竹竿身子,我一巴掌就能扇飞他。”

吴明学摇头道:“算了吧!我怕你手疼。”

转眼剩下的三堂课匆匆结束,夏国雄果然领着许伟等几个同学大摇大摆地朝他家走去,吴明学站在教室门口怔怔发愣,似有所思。

身后传来沈红霞轻柔的声音:“吴明学,请你让一下,我要回家了。”

吴明学连忙笔直地侧立一旁,致歉道:“不好意思,挡住小公主的路了。”

沈红霞捂嘴羞笑道:“你是小王子,我是小公主,你说好笑不好笑?”

“呃……”吴明学挠头傻笑,目送沈红霞小跑着渐渐远去。

熊小宝拎着书包冲过来问:“元元,你傻笑什么?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吴明学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

熊小宝望着沈红霞靓丽的背影,激动地说:“小公主真是漂亮啊,长大后一定要娶她做老婆。”

吴明学白了他一眼,嘴巴不停开合,喃喃私语。

熊小宝感觉很不爽,心直口快地说:“你嘀咕什么呢?想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跟你说,我熊小宝敢对天……”

吴明学赶紧打断他说:“别发誓,小心遭雷劈。”

熊小宝不依不饶地跟吴明学理论了许久,直到在学校门口碰见熊美丽,才算闭了嘴。

吴明学见着熊美丽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不解地问:“小美丽,不是放学了吗?怎么还不回家?”

“等你啦!”熊美丽噘着嘴突然问道,“元元哥,你说你以后会娶我做老婆吗?”

这话让吴明学非常郁闷,合着熊家两兄妹都是早熟的种,而熊美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自从学会说话之后,就一直呱呱地嚷着要嫁给吴明学。

她今天算是积了口德,没有直接叫吴明学“老公”。

熊小宝在一旁起哄道:“小美丽,你这么想做你哥的同年嫂?”

熊美丽不解地问:“我是要做元元哥的老婆,哪是你同年嫂?”

看着天真无邪的熊美丽,吴明学是又爱又恨,这小妮子怎么就缠着自己不放了呢?小时候的玩笑话可不能当真:“我是跟你哥定了娃娃亲,可不是你。”

不过吴明学估计,等她再长大些懂事之后,就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现在哄哄她也无妨。

于是吴明学轻松地微笑道:“好,以后元元哥就娶小美丽做老婆,但是前提是,小美丽要听话,你能做到吗?”

熊美丽非常肯定地点头说:“能,元元哥,我能做到。”

她的激动并没有让吴明学犯难,吴明学心想:“白捡一个捡破烂的帮手,多划算!”

于是他蹲身对熊美丽说:“那行,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一起捡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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