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路上行人少,我沿着那条新街道,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到香纸铺了,三师父正在门口跟老板在聊天。见我来了,问我吃了没?我说,”吃了大饼,三师父吃了没?”三师父回复道,”吃了,之前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一起叙叙旧,在茶馆吃了午饭。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寺庙里还有很多活等着我们干呢。”
于是,三师父跟店老板寒暄几句,就跟我去店里取了香纸和在其他店铺采购的一些生活用品,就跟店老板道别。
出了店门,我和三师父又是手拿又是背着的,提了好多东西,一路往回走,路上并无半句交流。走了有一个时辰,人又累又乏。这时,看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亭子,我和三师父就进亭子,把东西放在亭子里,吃点饼,喝几口水休息一下。三师父看天色还早,而且东西确实有点沉,就说多休息一会,不急着回去。并问道,“集市里逛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我就把老农卖花生,笨驴算术的事跟三师父说了,也把他们与围观人们的对话说了个大概。并感叹,人世间还是有很多不能解释的事情,超乎人的想象。
三师父听完,哈哈大笑,说:这两个人算是市场上的常客了,几乎每次赶集都有他俩,去售卖他们的花生和小驴。熟客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是靠赚不知道的人的钱。
“可是,他们说得很有道理的。而且眼见为实,我们都看到了,花生个头很小,笨驴也会算术。”我不满三师父一棍子打死,不去详细说明情况,就反驳道。
“原理很简单,夏虫不可语冰。夏天的蚊虫到了秋天天凉了以后就差不多绝迹,更不要说看到冬天了。同样的,有经验的人,跟没经验的人谈话,没经验的人就会被有经验的人欺骗而不知。就拿小花生的例子,你没种过花生自然不知道,任何花生苗下的花生,花生既有大的也有有小的。这跟是否是野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曾经去荒地里种过挖过花生,只是产量小一些,花生也是有大有小的。实际情况是,他家是卖花生油的,在新街那边有一个店面。每次花生收成的时候,他就跑到周围的各个村庄收花生。他把花生收集起来之后,再进行分类,小的就放在一起,留着一起赶集时去卖。而大的,就剥开成花生米,榨油。”
“竟然是这样弄出来的,这不是骗人嘛~说什么天然,说什么味道好,全都是靠一张嘴吹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就没人管管。去拆穿他吗?”我感觉受了骗,很是气愤地说道。
三师父轻笑一声,说,“虽然别人说了谎,那花生跟别的花生一样,也是地里施肥除草弄出来的。但是,你吃过他的那个花生就知道,他说得没错,那花生是比较香。因为个头比较小,晒得更干,比一般的花生更硬,更有嚼头,就像黄豆一样地脆。许多人都是靠这个口感才去的,而不只是听他吹牛而已。”
“可是,他也不能卖这么贵。是平常的花生价格的两倍。太不道德了。”我还是气不过,说道。
“其实,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一开始就说好了价格,买不买是你的事,有没有强迫你去买。而且,这又不是一般的花生,他又没想着多卖。他或许就想着能卖一点是一点呢。如此,销量就那么大,单价越贵,赚得越多。还有一些人,就喜欢贵的,有的是为了炫耀,有的是为了尝鲜。这些都是他高价的目标人群。而你,这些旁观客,不买药,就是凑热闹的,价格比普通花生贵一文也不会买。高价,就是一种稀缺的象征。就像人听到杨梅两个字就流口水一样,人看到价格高就很自然地觉得是好东西。”
“师父,你说的在理。但我还是本能地排斥这种行为。不管怎么辩解,他还是说了,对花生的来源这件事上。”
“是,但听众会在意吗?即使他不去强调这花生有多天然,从而有多珍贵,听者还是会脑补一些证据来支持价格贵的原因,如小就是好。不撒谎,只是问心无愧而已,跟他人的利益关系似乎没那么大,一个人的表达意图与另一个人的理解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笨驴算术呢?也是骗术吗?该不会驴跟他说好了,合伙来行骗吧?”
“从某个角度来说,还真是这样。世界上,最伟大的骗术都是以卓越的真实为基础的。曾有一个魔术师,能够把一缸水变消失了。他每次表演都让人上台来检验其表演的可靠性。一缸水,消失无论如何都是会有痕迹的,但他做到了。任何去想抓住他魔术的把柄的,都没有得逞。实际上,他把整缸水都喝了,别人肯定找不到。这是最成功的骗术,靠的是完成别人不能做到的事。笨驴算术也是如此。只是他的驴不是真的会算术,而是他的这头驴很特别,它吃草的时候喜欢点头。而看到他主人的手抬起来就停止吃草。如此,就让人觉得它在算术。而其实,是卖驴的人自己算出答案,靠草和手势操控了驴的动作。他靠着这个,卖了好多头驴呢。”
“这么简单?这骗术怎么不去拆穿它呢?”
“欺骗,一般都是会获取了不正当的利益。他从那些观众身上偷取了什么利益吗?他只是把笨驴算术当作个杂耍,吸引人气来卖他的驴而已。他的驴可没有比别的驴更贵。”
“师父,啥道理都被你占了。我说不过你,姑且认为你是对的。他俩只是在以不同的方式售卖东西而已,奸商而已。”
三师父听我还是有情绪,只微笑一声,“休息也就够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我就随三师父起身,收拾起东西。这时,大路上走来一个人,跟我们打招呼说,“师父师父,等等。”周围村里把我的三个师父也叫师父,以尊重他们渊博的知识。
人走近一看,才知是上次来寺庙求寻牛之法得那个农夫。“是叔您啊,牛寻到了没?”我问道。“寻到了寻到了,下山第二天就寻到了。你的师父们说得没错,我问了邻村的玩耍的儿童,在他们的指引下,在一个山坳里看到了它。那山坳里暖得很,草长得比别处快,牛在那边吃草呢。春种以来,忙得很,就没有去山上感谢师父们。”农夫高兴地说道。
“牛寻到了就好。”我附和道。“我今天路上看到你们在亭子里休息,过来跟你打招呼,也不只是为告诉你们牛找到了。我还想问师父一个问题。”农夫说到这,行为有些不自然,脸都有点红了。
“有什么事?”三师父看到有人要咨询事,就接过话来。
“师父,是这样的。我们村里来了一个人,自称是群虻派的。他说,让我参加他的组织,不需要任何费用,而药材,水果等农副产品,他们会比现在市场价高几文来收购,不用担心销量。我们村里人,平时都会种些农副产品来贴补家用的。他能这么做,当然对我们是好事,不过他要求我们种任何产品听他的指挥,如果产品的收购价上涨,也不能卖给别人,只能卖给他。我的好多亲戚都加了这个组织,成为了会员。我心里拿不定主意,就来问问师父,请教一下意见。”
“群虻派,唉,该来的还是来了。”三师父听了农人的话,有点失神地自言自语道。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三师父还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答复。“师父,别人在等着呢。”我提醒道。
“哦,这事啊,既然亲戚都参加,那你也可以参加。只是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主业上,不要太贪图他的农副产品钱多。获益多,风险就大。”三师父经我提醒,回过神来,应答了一句。
“好的,明白了。谢谢师父,谢谢。”农人听了三师父的话,吃了颗定心丸,回答得很开心。
就这样,我们又闲聊了几句,就道别。我和三师父提上东西,傍晚回到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