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听闻一句:“君陌,醒醒,时辰到了。”君陌忽的清醒过来,入眼的是聃倾清澈的琥珀瞳色,他猛的坐了起来,一丝丝湿润的气息自眼角流下,君陌的心里却很是圆满。聃倾瞧着眼前的人神情涣散,却还微微笑着,不由得心头一荡,自天恩降泽,许他生于昆华界封了这帝君,他便很是孤寂,他讨厌身边那些人阿谀奉承的嘴脸,更讨厌着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可他瞧着君陌这等凡人,却很是欢喜。明明是个凡人,性情却至善至纯,虽也会被凡尘扰乱心神,却未曾弃过自己的道义。
他忽的,想留下他。
聃倾心念至此,直拉了君陌的手:“君陌兄台,你可想长生不老,与本君同掌这昆华界?”
君陌惊得直抽了手,连话都说的不甚利索:“您…您能帮君陌了了心结,君陌很是感激,但莫要开玩笑…君陌打扰时日已久,可是要归家的。”
聃倾收了手,瞧着君陌,心里不知想些什么,只是那双琥珀眸子里闪烁的光芒让君陌瞧了,觉得很是危险,于是君陌忙拱手告辞,聃倾拦下他,笑道:“君陌兄台要走,明日再走也不迟,今日在本君这用些饭菜,也让本君以表救命之恩。”
君陌闻言,再三推脱不成,便也应了。只是,聃倾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危险,用了些饭菜,两个人把酒言欢一夜,到了第二日,聃倾亲自将君陌送出了昆华界,分别前,聃倾同他讲着:“若是君陌兄台在凡间觉得好生无趣,我这昆华界随时迎你进来。”
君陌拱手谢过,转身离去,聃倾在原地站了许久,将大拇指上的琉璃扳指扭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琉璃的眸子透着若有似无的光,让人见了不由得生出些许寒意。
由君陌说,他在洞里只待了三天,可再回了家里,已是三个月,这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由他家中老父言之,便是人安好就是幸事。日子久了,便也无人过问这段时间他到底去了哪。
于是,君陌便回了书院,当起了村中唯一的教书先生,因得脾气好,品行又好,村子里的孩子都爱去君陌那读书,很是受人爱戴。可时间一长,村民便开始奇怪:瞧着这孩子们都已弱冠,怎得这君陌夫子不见老呢,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莫不得他的双亲都相继去世,可他还是如当初乡试中了秀才时的俊俏模样。
坏了,村民们互相一商量,这怕是村子里出妖怪了。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君陌夫子是妖怪的传言,便是一传十,十传百,本身君陌也为曾在意这传言,他死心眼惯了,总觉得,做好自己便好,旁人爱说甚,就随他去吧。
好巧不巧,就在舆论愈演愈烈之时,天降大旱,一时间,村里乱成了一锅粥,有往君陌家门上贴道符的,有在门外泼狗血的,君陌甚是有些无语,却也未说甚,总觉得,下了雨便好了。于是,待村长带领了一帮村名将君陌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君陌还甚是安稳的在屋里批阅着孩子们的作业。当村民们当他架着,吆喝着,用各种各样的符将他贴着,甚至是将他辱骂着,他都未曾在意,直到有人往他心口钉了一根木桩,将他死死的钉在了村子中央的高架上,任凭他怎么呼喊,他们都认为他是妖怪,要把他祭了天。
瞧着胸口的血一点点的流干,君陌忽的有些后悔,年少时,为了父母的期盼考取功名,后来,由功名生了瘴,他便想着,替先生,教导村里的孩子,让他们能飞的更高更远些,替他看看外面的世界,完成先生未完成的夙愿。所以,不管这些曾经和蔼可亲的乡亲变得如何面目可憎,他也不会离开这的,可如今,他觉得,分外不值。
“若能重来一次…”
君陌喃喃道,却闻得耳畔有声音回响:“若能重来一次,你当如何?”他似乎看见了聃倾的身形,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却瞧见那身形似乎是笑着的,便不由得接道:“若能重来一次,定要为自己活一场。我只求,能为自己活一场。”
那身形往前走着,君陌似乎都能看见那双琥珀的眸子,只见那眸子眯着,那人言道:“如此,你的第二个心愿,我了解了。”
忽的天降大雨,将人们浇了个猝不及防,那村民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那君陌夫子便在村民的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一缕青烟,随风散去。村民们忽的悟了:原来君陌夫子不是妖怪,而是下凡的普度众生的神明啊。
恍惚间,磕头的人围着高台便跪了一地,而君陌,也成了当地的保护神,村民为他造像建庙,人称“夫子庙”。有些眼睁睁瞧着君陌化烟的老人极为信奉,每月都要上一次供,也不知,到底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还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