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地大变样了。
远远地就听到音乐,带着水边气韵的旋律,让胶凝的黄昏流动了起来,橙黄的路灯召唤着暧昧的艳遇。
距上一次来已经一年多了。那时绿地就已经铲掉了野草,锯掉了很多树,河滨的新石料栏杆和阶梯也已经修得精巧而有趣味,地上也堆了许多白麻石石板,还有路灯杆。市政花巨资重新修缮翡翠河风景带,要让翡翠河成为五A旅游风景区。
那次媚儿妈打我电话,说媚儿不见了好一会儿了,很担心她。哦,我这就去找。
我在香芬馆加班帮忙。和师傅请假立即赶到歪树下大石头旁,只见媚儿失魂落魄地坐在大石头上。旁边白麻石板堆一摞摞的,显得媚儿那样的瘦小,无助。
现在白麻石板已经铺成了一个平整的广场,沿河歪树边也建好了一座听琴阁,听琴阁卖西点咖啡花茶,边上还有人卖闪亮的玩具,风筝,大石头改成了休憩的凳子,有人在下棋,有孩子在小道上追逐玩耍,大妈们在跳舞。音乐放得很响,听了下,唱的是这首歌:“梦见你的那一夜,就不该和你说再见,想着你的每一天,才发现爱住的很远,心儿游牧在天边,我把思念许成了愿,我知道我的幸福,只有你才能够成全。”歌词歌曲都很美,广场舞也是可以很优雅的,难怪大妈们跳舞一直那么津津乐道。我也跟着舞了几下,伸展肩臂,扭扭腰肢,脚步轻快,心情也轻快起来。
广场边有大妈在卖自己包的粽子,路民特别喜欢吃粽子,也快端午节了,就买了几个不同馅料的。时间不早了,刷了辆小黄车骑回家。
看看微信,路民还没有回复。
到家收叠阳台晾干的衣服,洗了黄瓜凉拌,打开电饭煲,和米粉肉一起蒸的米饭特别香。
对于烧饭做菜,我和路民各有心得。路民的拿手菜是炖红烧肉,那肉炖出来,肉酥不腻,油红酱香,浓汤里满是胶原蛋白,还会在里面放几个熟鸡蛋。我说单凭这碗红烧肉,路民拍视频就能成网红。
我会做汤圆,我做的汤圆皮儿薄馅儿多,煮了还不破。另外八宝饭,酒酿,烧卖,这几样都是因为路民爱吃我学会做的,终有一天,我会学会做猪油红枣松子桃仁年糕的,那是路民最爱,他一向喜欢吃甜腻油重的食物。
今年春节第一次去路民老家,家宴上我就做了八宝饭,考虑到老人饮食健康,我调整了食材,用调和油代替荤油,用金桔桂花代替蜜枣豆沙,色香味都好,路民爸妈都赞不绝口。
路民爸做了羊肉汤,撒了红油胡椒粉,热乎乎的,冬天里喝了特别暖和。可惜我吃不了太多辣,就多吃了几口凉拌皮蛋中和中和,结果路民爸以为我爱吃皮蛋,在我和路民要乘火车离开郑州时,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大盒皮蛋硬让带回小城。
路民家虽不富裕,但他家保持了汉人大家族的传统好习惯,比如吃饭时要有的规矩,嘴巴不能发出声音,筷子不能插饭上,手不能摆桌下,脚不能搁凳子档上,等等。我觉得这就是曾经兴旺过的家族的范儿吧。
路民父母家守着一种不争的宁和。我奶娘家则是简单劳作的标准模式。这两种家庭几乎就是代表着全国大多数家庭的样本,大多数人就过着这样平凡,周而复始的日子。
我们小家,如小鸟筑巢般地一点点在建,日子也是一天一天的在衣食住行中积累着温情,小情小调,小浪漫小甜蜜,不宽裕却安逸,很享受当下,却也期待未来。是我要的日子吗?是的。可我就只要这些?我有些迷惑。
初衷就没打算要过爱情吧,相亲,条件差不多就让自己嫁掉,离开父母。与初衷相比,现在的情况能说比初衷强了太多。可是我为什么又开始觉得缺了点什么?
收拾完卫生,靠着床头,边看业务书,边等着路民。
昨天刚许的愿,今天就实现了一个,幸运之神还是体恤我的。比起这个,李楠的迁怒算得了什么。但是压力也随之而来。
我看新岗位的财政细则规定,这项工作除了业务要求外,更有职业道德要求,审核中技术要过硬,不能出现操作风险,更不能违背制度规定,和我自己的作人原则。王总加给我的外勤补贴,我不能不多想。思虑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发现路民还没回来,手环显示都三点多了。
拿起手机,看到微信里仍没有消息。会出什么不好的事?应该不会吧,要有事,早该有人联系我了。要不喝多了?喝多了话,同事也会把他送回来了呀。大概率是同桌的人喝多了,路民在照顾,那也应该给个信息告诉一声呀。立马翻开通讯录,指头在路民的名字上,犹豫着,终于没有点了下去。
我一般不会查岗,也不会晚回来了就连环拷,我认为应该让男人有空间。一来我觉得男人打拼的江湖有他们的圈子评价,让人说成妻管严,路民那种河南人的性子和脸面都不会喜欢。二来我相信路民的自律定力,他也有事业上的追求,不会蠢到让低级庸俗的事影响自己的前程。何况,路民与我的小甜蜜,还在剧情中延续,显然他也比我更在意更享受。
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在黑夜里等。五月和煦的风如丝缎般地把窗帘撩起一波一波的痕,我感受着心绪也如那波一样地起伏。也积聚着不满,终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怎样惩罚他一次,这样的行为,也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差不多五点的时候,路民回来了。
“抱歉啊老婆,喝酒的几个人打牌,不知不觉就晚了。”
“什么抱歉啊,就知道说抱歉有用吗?怎么好这个样子,不可以的啦,你都夜不归宿了啊?也不告诉人一声,叫人多担心啊?”我愤怒地嚷嚷,语无伦次。
“我错了,现在快让我睡会儿吧。”路民耍无赖。
“不行,我和你没完,我一定和你没完!”我摇他捶打他,他摇摇欲坠地样子,那当然是他装的。
不过,看路民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眼里都是血丝,嘴边都是干皮,满身烟味,确实疲惫不堪。我松开他,他衬衣都没脱,倒下就呼呼睡了。
天色已亮,我干脆起来做早餐。昨晚的粽子已经煮熟,热了一下放锅里保温。
收拾了厨房,又拿出路民今天要穿的衬衣熨好,和领带放一起,把他的皮鞋刷了上油擦光亮,没心事再做其他的,上班时间尚早,就坐窗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