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瞬间把绿晶石扣了下来,收进手心里,墨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出现过一般。有莘氏姐弟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新雨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寒枼就这么倚靠在柱子上,带着邪魅的微笑看着新雨。新雨不禁打了个哆嗦:我这里戒备森严等闲妖怪进不来,你,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进来了?寒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翻墙进来的,这墙又不高,既然都到人间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依赖法术?
新雨长叹一口气:我与你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你为什么贸然拜访?寒枼一把把新雨拉进假山中的洞窟中:我长话短说,此次前来,只是受人之托,过来给你提个醒,近日狐族不太平,你就好好待在人间,哪都不许去,如果有谁求助于你,一概不要理财,他不想你蹚浑水,也不愿意与你为敌。你说的是顾莳景吧。寒枼没有说话,他别过脸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真的看不出来顾莳景对你跟其他妖怪不一样吗?新雨耸耸肩膀:我可是他表妹,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对我不好对谁好?
寒枼一口气差点没气背过去,他努力平复气息:涂山新雨,你今年多大了?新雨迟疑了片刻:你说我吗?我今年6700岁,怎么了,有事吗?寒枼冷哼了一声:你不会没有一点感情经历吧?新雨嗤之以鼻:你想什么呢?我可是九尾狐诶?我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经历,你到底想说什么?新雨!新雨!你在哪?千惠的声音突然在后院中响起,寒枼只好先行离开。新雨有些莫名其妙,她手腕有些疼,仔细一看,她的左手腕都被捏红了,新雨暗自唾骂: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狼妖,蛮劲真大,疼死我了。
新雨你方才去哪了?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新雨眼珠子一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方才我看到院子里的铃兰花开了,就想着过来看看,等会儿让雅庭编织一个花环放我房里。千惠丝毫没有怀疑,她挽着新雨回到了内院。千霖还没有缓过来,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有莘戟深爱着他的母亲,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有莘戟要去找泰山府君弄出那个酷似他母亲的怪物。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知道元斐夫人的记忆,直接用幻梦师就可以提取她的记忆,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新雨看出了千霖的困扰,她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递给千霖:你都半日滴米未进,喝杯热茶吧!
千霖捧着茶杯,看着远方黛色的山,愁眉不展,新雨坐在他身边,看着夕阳下的西湖,讲了一个故事: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小狐妖跑到人间游玩,一不小心落入了道人的陷阱里,道人们商量如何处置那只小狐妖,谁知月上枝头的时候,有一个小道士趁人不备放跑了小狐妖。小狐妖很感激那个道士,多年后故地重游,却得知那个道士因为放跑了她,当晚被一个暴躁的老道士活活打死了。小狐妖怒不可遏灭了那整个道门,也因此受到了师父的惩戒,罚她一千年不许下山。但是小狐妖怎么会真的听话呢,她喜欢人间的繁华喧嚣,所以时常偷跑下山,小狐妖的师父也不是真的想要惩戒她。所以师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小狐妖不再受伤被道人捉住,师父都随她,那一日小狐妖找到了一个和那个小道士气质很相似的年轻道士。小狐妖知道那个道人不是当初的小道士,可是她就是想要对这个道人好,想要弥补当年的愧疚,久而久之小狐妖都分不清自己对道人究竟是什么情感。直到那一年道人为了小狐妖愿意与整个道门为敌,小狐妖总算明白了,一开始确实是移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小狐妖和道人早已经不是三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所以小狐妖逃跑了,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多年之后小狐妖想明白了,她这么些年喜欢的每个男子,身上都有小道士的影子,这一次她不想再找一个像小道士的男子,她想不带任何愧疚之意,好好的爱一次。
千霖看着新雨眼角未干的泪痕,心疼的摸了摸新雨额前碎发:没事的,都过去了,当初那个小道士是自愿救下小狐妖的,那是他的宿命,小狐妖不必愧疚。新雨没有接话,时光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流逝着,直到华灯初上,千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方才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你从来不会安慰我,今天是怎么了?新雨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扬长而去,不远处的千惠恨铁不成钢的走了过来,揪起千霖的耳朵:你是不是傻子?你没看出来新雨为了哄你,愿意自揭伤疤,你居然不知好歹还想在她伤口上撒盐?我没有!千霖委屈巴巴的说,千惠一脚踹向千霖,千霖一个没站稳瞬间跪倒在地,千惠的脚踏在千霖的肩膀上:你给我记住了,喜欢人家就去表白,不要怂,别像你姐夫似的黏黏糊糊,老是让我瞎想,要不是我真心喜欢他,我跟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继续下去。千霖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姐,你这一脚踹的也太狠了,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
千惠白了眼千霖:就是因为你是我嫡亲的弟弟,我才会这样,换做其他人我就冷眼看着,什么也不会说,狐族中谁不知道你倾慕新雨,你为什么不把话挑明了?新雨对你并不反感,而且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情感基础比其他妖怪要好些。千霖看着新雨房间亮起的烛光微笑道:我们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她还小很多事情还要经历,我担心我说出口了,她就会像对高辛蔺一般对我,我不喜欢她对我退避三舍。你就是一个懦夫!你跟高辛蔺能一样吗?你要想想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是旁人能比的吗?新雨明明就对你与众不同,你难道感知不出来吗?千霖摇摇头:她只是习惯性对身边所有人好,因为真正留在她身边的太少了,所以她只是拼命想留住我们罢了。千惠看着千霖无比严肃的脸,气的拂袖而去:你就独孤终老吧,等新雨哪天成婚了,新郎不是你,你就暗自神伤去吧,到时候我可不去安慰你!
少主,顾少主遣人送来了今年的雨前龙井和大红袍。放着吧,我累了,姳月我问你假如青丘和犬戎国开战了,我们涂山能独善其身吗?少主何出此言?如今四国邦交友好,宸西国依附于犬戎,涂山和青丘本就关系密切,我们四国已经许久没有纷争,为何会开战呢?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一下。姳月帮新雨卸下珠钗:少主,无需多想,涂山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战争,但是不代表我们不能开战,您亲历过伦山战役,您也知道我们涂山子民是有血性的。新雨抿着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顾莳景与有莘千霖真的明面上对立了,我该帮谁?
少主,您心里肯定有一杆秤,您更信任谁呢?顾莳景!他与我是血亲,而且有莘千霖就算在我们涂山长大,他终究是有莘戟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有莘戟对他说,为了家族利益你必须与涂山为敌,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把矛头对准我。而顾莳景,我和他很早就利益互相捆绑在一起,更何况他是我表兄,于情于理都不会出卖我。姳月帮新雨整理好了床铺,准备转身离开,新雨拉住了她的衣袖,你今日就在外间的床榻睡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烛火熄灭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新雨和姳月,姳月躺在不远处的竹床上,听着新雨絮絮叨叨的聊着前尘往事,突然新雨话题一转,说到了犬戎的寒枼。姳月背部紧绷,杏目圆睁,新雨注意到了姳月的变化,她轻描淡写的说:今日,寒枼闯入了这里,却没有一个妖怪发觉,你们戒备能力有所下降。姳月立刻叩首道:是臣下无能,请少主降罪。不怪你们,他是翻墙进来的,又没有使用法术,你们察觉不到也属正常,只是没有下次了!是。少主,我能问一下寒枼贸然闯入是为何?新雨看了眼姳月,淡淡的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帮莳景带了句话,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姳月一夜无眠,寒枼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她巴不得手刃仇人,既然顾少主与寒枼有所联系,那么就一定能从顾少主那里得知寒枼的一些行程,只要她够细心一定能找到破绽。新雨把姳月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神奇的是她并没有阻止姳月。日子一天天过去,狐族依旧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就当新雨茶馆里所有妖怪放松警惕的时候,有不速之客闯入。他浑身是血,手臂差点被人砍断,新雨仔细辨认才发现,这不是申芮的大夫余烬吗?余烬气息奄奄,眼看就要死去了,新雨强行给他吃下了九转回还丹,勉强保住他的性命,紧接着新雨联系上了申芮。申芮赶到时双拳紧攥,怒发冲冠:先生这是得罪了谁,居然被折辱至此?
余烬说不出话,眼底浑浊的光闪烁着,用手指了指胸口的布袋,申芮急忙打开布袋,里面是治疗申芮病症的一沓药方,还有一小瓶药丸。余烬做完这一切合上了双眼,他的身体开始失去温度,渐渐地变得透明,然后消散在风中。申芮的泪滴从左脸颊划过,他紧紧捂住胸口,幸亏穆炎手疾眼快接住了他。申芮足足在病床上躺了十日,勉强能下地,他去灵堂给余烬烧纸,几乎所有申地有头有脸的妖怪都来了。不知是谁说起了旧日一段秘辛,申芮虽然不好奇,但是也听进去了。他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新雨带着西湖边的一群小妖怪过来吊唁,申芮跌跌撞撞的走向新雨,把她叫到花厅细谈。新雨听完申芮讲的话,脑子轰的一声炸了:你的意思是,有莘千霖联合阳翟一起干掉了你的老师。就因为那个女子?申芮点点头:应当是不会错的,我的老师对我有再造之恩,此番若不是为了我的病去配置名贵药材,也不至于离开申地,更不用失去自己的性命。
新雨倒一口凉气,她总算明白顾莳景的提醒是什么意思,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找了个借口回到了灵堂,她迅速带着小妖们撤离了申地。少主,我们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就先行离开?余生,你还小没经过多年前的那场动乱,申芮虽然是我的同窗,但是我们的情谊仅限于同窗,他方才对我说的那番话明显是想要我站队,可是我谁也不想站,所以先行离开。姳月你去青丘王宫跟我舅舅汇报今日发生的事,然后你就留在青丘王宫,哪都不许去,记住你是涂山狐妖,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做出损害涂山利益的事!
新雨回到人间之后一直茶饭不思,这一日她接到消息,顾莳景与有莘千霖在青丘鸣玉坊大打出手,就连国主都被惊动了。新雨看着西湖边的晚霞无比惆怅:我答应过不介入你们之中,我就不会插手,但愿你们只是跟小时候一样看对方不顺眼。少主,少主!荼茗先生来了。苏墨如跟着荼茗一道来了,有苏氏很少插手狐族的事情,这位苏墨如就是有苏氏最不愿意处理狐族纷争的狐妖,所以他隐居人间,更名为苏墨如。有苏君宸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来?苏墨如一脸不悦:说了多少次在人间叫我苏墨如,有苏君宸此时应当在东海闭关呢!新雨捂嘴偷笑:喏,苏先生,师兄快请坐,莳景新给我送的大红袍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苏墨如抿了一小口:是不错,你这个表兄对你是真的没话说。荼茗并没有喝茶,自顾自倒了杯白水饮下:听闻你表兄和千霖打起来了,你怎么看?新雨微笑道:他们幼时就经常打架,有什么稀奇的吗?再说了他俩多大了,居然还当街打架,真不害臊!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打架?荼茗直勾勾的看着新雨,想要从新雨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可惜新雨懵懵懂懂,她歪着头想了好久,还是没有答案。苏墨如敲了一下新雨的脑袋:男子当街打架无非就是为了利益和女子,我听闻千霖说想要娶你,然后脑袋就被顾莳景开了瓢,然后两人就扭打在一起了。事情没这么简单吧。新雨苦笑:我表兄绝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如此不顾体面和他当街扭打,定是千霖说了什么过分的言辞。
你猜的没错,据我的线人回报,当日顾莳景没有打算揍他,只是给了有莘千霖一个警告的眼神,不知为何申芮出现了,与顾莳景说了什么,他们两个就联手胖揍有莘千霖,好在影狐护卫队来得快,不然肯定要血洒鸣玉坊了。新雨轻咬下唇:申芮的老师余烬与阳城主有不共戴天之仇,阳城主又是元斐夫人的至交,我听闻余烬的死亡和千霖脱不了干系,想必申芮怀恨在心,因此才会联合我表兄对他大打出手。荼茗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这样就说得通了,你这些时日就留在人间,莫要回去,我跟你的师弟李绪说过了,他会拦着你,这些时日你是离不开人间的。
师兄不带你这样的,我们碣石山的事,为了九嶷山也要插手,虽然我有三个师父,但是你也不能越过我去指挥我们碣石山的人呀!荼茗别过脸偷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我一个巫族首领难道还不能嘱咐晚辈几句话吗?能,自然是能的,我只是觉得……你只是害怕我像千霖那样对李绪不利吗?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新雨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中不断的打转,荼茗摸了摸新雨的头:好了不逗你了,你放心你的小道士我们谁也不会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