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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陨落日始

北纬37°19'32N,东经115°3'1E。

明朝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六日。黄昏。

当太阳西沉、东方即将永失光明之前,在华北平原这一望无际的平原旷野之上,最后的天雄军即将迎面对撞上满洲铁骑的冲锋践踏……

渐渐落下的夜幕遮盖了这些明军中大多数人的面容,但却仍依稀可见到——那些伤残的败兵老卒当直面下一秒即到的死亡时,他们隐隐发亮的眼珠里带的所有能够设想得到的人类情绪。

对面,纵马奔突的满洲骑士们发出狼狗一般嗷嗷的嗥叫狂吠,那些发红的双眸中爆出迫不及待的嗜血兴奋,双腿半蹲在马鞍之上的他们,背衬着后面尸堆的焚烧火光,一个个手反握着弯刀张开臂膀,灵活地运腕左右挥甩,准备着下一刻就冲突进敌军人群、马撞蹄踏……

清军骑阵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着冲向明朝残军。他们奔腾的战马群裹挟着浓重的腥风,劲烈地吹击扑打在这些手持断矛残剑的明军脸上……

直面眼前清军骑阵那滔天的威压气势,这些明军战士都下意识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不过他们立刻便稳住了呼吸、定住了身形……仿佛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眼中的畏惧胆怯已旋即消失,重新又变得有如神助一般的坚毅明朗。

濒临死神、慷慨赴亡的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挺支起残缺折断的刀枪,直面这最后的覆灭。

轰——————————

明军单薄的阵列瞬间就被清骑的洪流铁蹄冲击得土崩瓦解、四分五裂……有瘦弱的明军甚至被清骑的战马直接对撞得飞上半空,继而抛落砸下,然后尚未死去的身躯旋即被奔驰而过如雨点般落下的马蹄无情踩穿践踏、化为鲜红的泥壤……

随着清骑的挥刀劈砍、铁蹄砸落,失去阵型、只能各自为战的明军步卒当即尸首分离,锵然倒地……

当清骑全队冲杀而过之后,马蹄席卷奔踏的地面之上,已经再无一个活着的明军还能站立。

应该就此结束了罢——这是所有清军骑兵们整队时的想法。但当这些清骑拨马回转复又列队准备收兵的时候,他们愣住了。

五个……不,六个大难不死的明军挣扎着从尸体堆里一个个摇摇晃晃地爬将起来,他们撑着兵器又再一次艰难地直立起身,冷漠的面对敌人。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羁骜不屈。那不屑的目光扫视着对面百倍于自己的敌人,那高昂的头颅、挺拔的体态无不彰显着这个千年民族的无畏与骄傲,而这尤其让他们的敌人们恼火异常。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骑兵阵中的满洲佐领茫然地嘟囔了一句,然后轻轻策动着战马,来到骑兵阵列的中央,挥舞着手中马刀,高声叫嚣:“杀——杀——给我杀光这些汉狗——”

骑阵里的清骑都看向那满洲佐领指向前方的马刀,然后以相同的速率缓缓前进加速。并肩齐进的战马慢慢提高了同时速度,当清军骑阵再次接近那六个明军时,他们的马速即将达到巅峰数值。

看到对面的清骑加速朝自己开了过来,这六个幸存未死的明军互相之间彼此拥抱了一下以作此生最后的告别。然后,他们臂挽臂站成一排,在死亡到来的最后一刻,直面着这些最凶恶的敌人暴徒,用尽此生最大的声音发出他们的咆哮怒吼:“我——汉儿不为奴!!!!!”

随着满洲的铁骑洪流奔踏间彻底覆灭这六个残余明军,唯一敢战的天雄军将就此全军覆没……

此后,北地的明朝官军将再无和满洲八旗面对面野战的勇气,而大明的北方也将任由敌骑纵横驰骋、来去自由……

曾经的荣耀将被这份屈辱所掩盖踩踏。一个连民众的生命财产都保护不了、任由侵略者践踏国土的国家也终将失去其执政的合法性,而这些最后为之抵抗的战士,在临死前所发出的不甘悲鸣和坚毅怒吼宛若就是对这个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的帝国王朝所作的一曲末日悲歌……

……

……

亲眼目睹大清最凶残的敌人覆灭于自己眼前,志得意满的清军参领爱新觉罗-莽阿忍不住仰天狂笑道,“……明国的天命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以后就是我们大清的天下啦!啊——哈哈哈哈……”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像是被突然掐断了一般,那张方脸上所代表愉悦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带之的是僵化错愕。他竟鬼使神差得看到了诡异的景象:

在天幕的边缘,黑暗的极远之处,一颗极亮的夺目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划过夜空,极为迅疾的向自己这里接近,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原先还只是个闪亮的光点便已急速膨胀放大到无法忽视的程度。莽阿惊恐得手指着此刻已经瞬间变得比天上满月还要大上数倍的光球,向左右的牛录甲喇大声呼喝:“那……那那那是什么……”

此刻,那个凭空出现在夜空中的光点竟然已比天上的圆月还要大上百倍,而且已经如此之大的它还在剧烈地膨胀扩大……

伴随而来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呼啸,莽阿感觉整个天空都在剧烈地抖震,并且这个声音越来越近。

当这个巨大到恐怖的光球即将填满整个天空,那种令人无比压抑的窒息威压已然坍缩在地表之上的每个人类头顶,迫使他们动弹不得。

就在恐怖的巨大光球即将砸落,贯穿地面的一刹那,突然其好像是击中在了什么无形屏障似的轰的一声当场顿挫停下,进而挤扁、碾平、受力叠压至极点后,猛然间凌空炸裂开来,迸射出无数碎片状的光板四处飞溅扩散,继而咔嚓叠声响起,再度凌空发生殉爆碎落成道道流火,并以一种恐怖的美观划落长空……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光幕如宇宙巨怪般自天空降,强烈的光辉使得地面上所有人瞬间失明,但那道光幕刹那便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蓝白刺眼的光柱在两军阵前腾空出现,宛若上帝的喷灯刺破那摇摇欲坠的夜空,从中喷出的死亡光柱瞬息间融化、气化了所有滞留其间的清军骑兵……

然后,灼热的飓风狂暴的呼啸着,连根拔起了陆地上的大树,而原本平整的大地此刻竟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开始剧烈的沉降下陷、翻滚上涌,先是汹涌地冒滚出抛甩起深埋地底几十米的巨石土块,然后又似张开血盆大口的地裂吞噬覆灭着地表上正惊慌失措的清军战马和骑卒……

战场上,到处都是陨石坠地的回旋巨响、凌空爆炸的飞溅烈火,人类临死的绝望嘶吼……

铺天盖地的暗红色光芒给在场的明清军将带来的恐惧和压抑堪比阿鼻地狱里的噩梦。

……

……

但噩梦终究只是噩梦罢了,这次毁天灭地的浩劫剧变很快也如噩梦一般簌然而来、蓧然而去。

世界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天空重又变幻成漆黑一片,但我大清两千铁骑怎么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呢?难道是永远深埋于地底了嘛……

肃冷的月光下,余下已不到千人的清骑仍然惊慌失措的四处奔逃,劫后余生的他们宁死也不愿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待上一秒,虽然莽阿极力的弹压、控制,但是仍有数百蒙古轻骑脱离了建制,不知逃奔到哪里去了。

正当一片混乱的清军在收拢惊吓不堪的战骑、在周边寻找着可能还生还的同伴时,刚才那道死亡光柱出现的地方,被坠落的陨石翻腾得起伏不平的地表覆土下,突然滚翻起了一块大石头,接着一个如人影一样的物事竟然从土里冒出了个好像脑袋一样的东西,然后“它”舒展着身体快速的从地里钻了出来,在圆如玉盘的月光映照下,“它“的身形苗条纤细,在举手投足的投影里曲线毕露,赫然就是个人。。。。

“Si_Worden_Wat_Mensen?Niet_Beschadigde_staat_Bewegen !(你是什么人?不许动!)”两个巡弋至此的清军立刻持弓搭箭,满语问话的同时,抬起的箭头已经瞄准了那个从地底里冒出来的人。

背对他们的那人茫然的一步步慢慢走着,乍闻清骑的异域声音后,下意识回头去望,她脑后原先盘绞箍束的长发因此闪亮抖甩,继而随风披散轻舞飘扬……此刻,清骑已再无迟疑,立刻弯弓放箭,射向了这个绝无可能是自己同伴的长发陌生人。

噔!噔!

令人心头为之一悸的弓弦颤音接连响起,飘忽的箭羽暴射而出,在夜幕的黑暗中掩藏了死亡的轨迹,不到半秒就到了那人的后背……

但令人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清骑期待的贯胸透背后沉闷入肉声并未传来,反而听到了箭头凿石后的两声“叮叮”轻脆响——他们二人竟同时射空了目标……

而那明人刚刚如同猛然受到惊吓了一般,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箭一般纵身一窜从石头间直穿了过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两支羽箭命中。

在地上滚了几滚,便利索的重新起身、继而骤然加快摆动的步频,矫健的身体连续蹦跃过地上起出的巨石后,撒开脚丫朝向前方不远处的小树林极速奔逃。

可恶的尼堪!既然被我们发现了,又岂会让你在我们眼底下轻易逃脱?!

两个清骑一边立刻纵马去追,一边哇哇大叫着满语,呼唤召唤邻近的清骑迂回堵截此人……期间这两个清兵又射出了两箭,但均被那人以极为不可思议的诡异方式给一一惊险躲过了……

左侧前方恰好有两名其他的清骑在附近,听到了同伴的呼喊后,赶紧兜转了马匹去堵截逃路,同时用满语沟通他们已得到消息跟了上来。

谁承想,很快一个大黑影就从他二人身边蹿了过去直奔小树林冲去,还带起了一阵小旋风。

清骑心中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正是那明人,这家伙跑起来居然比他们的马匹还快?

眼见那人一路狼狈不堪地撞开枝条狂奔进了小树林,两个清兵并没有停下下马,反而驰马跟着追击进了林子,因为大战的缘故,附近的树木大多已经被砍伐下来做成了盾车,兼之明朝北直隶这三年天气异常,干旱无雨,所以小树林里的树木长得十分稀疏,零零星星立着不是低矮无用的灌木,就是快要枯干的大树,这样的疏林地貌对于骑兵作战并没有多大影响。

两人中当前的那名清骑斜跨在马鞍上,身形歪扭着再次从箭囊里抽出利箭搭上弓弦,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估算着马蹄腾空的频率,寄希望找到一个较为平稳的时间窗口射出箭枝,进而最大程度减少因鞍马颠簸起伏对羽箭飞行轨迹的影响。

嘭——反曲弓拉弦如抱月,箭羽再次电射而出。

铮——那人飞快矮身闪躲到了大树后面,飞行的箭羽再次射空扎中在树桩之上。

而那名堕后的那名清骑原本也应随同伴的弓箭一同施射,从而封死明人的闪躲空间,哪知他最后阴差阳错发愣了一下,没有射出那支箭,以致让那明人再次得以逃脱……

突前的清骑气得扭头叱骂他迟钝的同伴,却发现同伴脸上尤挂着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其实,他的同伴刚才早已瞄准锁定了那人马上要矮身躲藏扑跃的轨迹路线,可就在他即将最后松弦的刹那,眼睛却恰在那月光流动的瞬闪中,赫然瞥见了那个侧前方正疾跑犹若快马的明人面容,继而被他惊悚到了呆怔发愣的程度:这人的五官竟这么精致娇俏…脸庞轮廓纤细柔滑…还有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咦——不——不对——这怎么可能?!天啊~眼前的明人,他她她她竟然是个女子……这真是见了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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