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从来没有想过,慕笙居然是个叛徒。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了晚膳,本是件温馨的事。
只是吃完饭以后,姬乐便带着几个仆人,气势汹汹地直扑自己的世子大院,当院子的门被踢开的那一瞬间,慕寒实在是快乐不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慕寒趴在自己的大床上,双手紧握着床单呻吟着,一个侍女正在床边给慕寒轻轻地擦着药膏。
“青鹤啊,你说我该不会是娘亲抱养的吧,她这么就舍得怎么下手这么狠呢?”慕寒趴着喃喃地说道。
青鹤笑了笑,没敢发出声音,只是又把手中的药膏又在慕寒的身上滚了一遍。
慕寒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青鹤这才缓缓开口:“少爷又不是不知道,夫人向来是讨厌那些烟花勾栏之地的,听说这次可是王爷亲自向夫人揭发的,夫人要是不生气才怪呢。”
慕寒哪看不出青鹤是在偷偷落井下石,愤愤地说道:“对,罪魁祸首还是慕笙这个老家伙,不过青鹤,你休要笑,等少爷我身子好了,立马就把你给办了!”
“那青鹤可是要等着少爷临幸呢!”青鹤咯咯地笑着,只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对着慕寒屁股上的伤口用力一按。
“啊!”
据说那一夜,慕世子的院子里传出了许久的哼哼声,惹得慕家下人们一阵遐想,有胆大的贴着耳朵在房门前听了一阵,回来就说:“世子在床上叫的可大声了!”
慕寒在床上整整呆了三天,因为屁股是重灾区,他就连躺都躺不下来,只能一只趴在那儿,只感觉下巴已经快要脱臼了。
这三天里,姬乐住在了慕寒的床边都不带挪窝的,每天都握着慕寒的手嘘寒问暖,那心疼的样子让慕寒不由怀疑那天带着仆人踢门而入的是不是她,当然,慕寒思考再三还是没敢说出口。
“慕笙这老家伙也忒不地道了!当真就是笑里藏刀!”慕寒不止一次地趴在床上恨恨地磨牙。
这几天慕笙也总过来看望慕寒,不过每次来都是在慕寒的床边坐一会儿,对慕寒是冷嘲热讽,无所不用至极,让慕寒恨不得在他和蔼的笑脸上印上两拳。
次日青鹤到慕寒院中给慕寒送早膳时,慕寒的床上已是空无一人了,青鹤赶忙放下手中的早膳,寻遍了整个世子大院,都没见着慕寒的身影,意识到事情不对以后,她立马急冲冲的朝着慕笙的书房跑去。
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了声:“进来。”青鹤轻轻地推门。
刚进门,就看见慕笙一人坐在屋中,一手拿着一捧书卷,另一手端着一只青花陶瓷杯,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王爷,不好了,小王爷他跑了!”青鹤慌乱地说道道。
慕笙慢悠悠地放下左手的书卷,换成双手拿起杯子,轻笑着说:“今天早晨下人们已经和我禀告过了,让他也出去浪荡几日,出出气倒是也好。”
青鹤不说话,只是点头。
话音刚落,慕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失了淡定从容,随手把书往桌子上一扔,飞奔着出了书房,隔了些时候,只见慕笙无力地摊坐在了正厅的桌上,喃喃自语:“这小兔崽子!看来之前还是打的轻了!”
…
此刻的慕寒已经是悠闲地走在了慕王府外面的街道上,慕王府虽是有着重重防卫,但可没有一道防卫是对他世子殿下的。
慕寒出门时顺手拿走了慕笙视为珍宝的几个砚台,又打着慕笙的名义顺手从账房中摸走了更多的银票,毕竟手中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嘛!
优哉游哉地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慕寒这是刚好赶上了早市。
也是饿了,慕寒随意找了个摊位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喝道:“小二,给我切些羊肉来。”
摊贩看着慕寒一身华贵衣裳,又是个倨傲的神态,不敢怠慢,丢下其余几桌客人,便小跑了过来,陪着笑脸给慕寒上了盘羊肉。又问道:“客官,可还有什么吩咐?”
“再上一壶酒罢!”慕寒说道,自从第一次和赵凡在洛阳尝了酒的滋味儿以后,慕寒对酒可是馋的紧了,无奈在王府中,姬乐是禁止慕寒喝酒的。
小二诧异的看了慕寒一眼,大清早喝酒的客人,还真是不常见。出摊时可压根没带酒出来。
慕寒看着小二为难的样子,嗤笑一声,从袍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重重地敲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酒钱,够不够?”
小二赶忙从桌上盘起银子,眉开眼笑:“这位爷放心,只要您想要,别的不说,酒肉肯定管够!”
慕寒也不去管小二去哪里弄酒来,抓起筷子,尝了尝桌上的羊肉,做的着实一般,刚入口,就有一股浓浓的羊膻味,不过火候倒是正好,刚吃一口,慕寒便放下筷子,等着小二拿酒过来,这对他来说,着实是有些难以下咽了。
慕寒趴在桌子上闭眼歇息了会儿,自从下了天凉山,天天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懒散惯了,今天起了个大早,慕世子突然还就真是很不适应了。
待慕寒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个人。
“这位姑娘,可是要陪我用早膳?”慕寒一见是个清秀的姑娘,便忍不住嘴上花花,只是心中却是暗道不妙,慕府现在乃是众矢之的,说不定这姑娘便是其中一名刺客,见自己落单便要下手了。
对面的姑娘挑了挑眉,然后一把把腰间的刀拍在了桌上,笑着说道:“哪里的早膳?阴间的还是阳间的?”
“炖羊肉就好。”慕寒仔细审视了一眼面前的姑娘,看样子不像是个修道或者习武的,估摸着是个色厉内荏的主。
果然如同慕寒所想的,那姑娘见慕寒没什么反应,有些尴尬地说道:“借个地儿吃饭罢了,休怪,休怪。”
慕寒见说道:“无妨。”这才大胆打量对面姑娘的样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点缀着极美的五官,眉宇间透出一种清冷的气质。
约莫是慕寒端详的时间太过长久了,那姑娘轻轻地问了句:“看够了?”
慕寒摇摇头,咧着嘴笑道:“美景哪能看够?”
话音刚落,一把长刀便架在了慕寒的脖子上,只听见少女清冷地说道:“你这登徒子,还是去阴间用膳!”
慕寒这时候却笑了出来:“生的如此俊俏,却是个暴躁脾气。”用手推开少女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不管不问,重新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羊肉。
少女憋红了脸,却也不敢真的拿慕寒如何,只能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慕寒慢悠悠地吃着盘中的羊肉,等到小二上了酒,却看见面前的姑娘面前却还是空无一物,不由地开口问道:“姑娘,要了点什么?怎么小二现在还没给你上?”
对面的姑娘双手抱胸,轻哼道:“没点什么,坐坐而已。”
看着姑娘一袭破败的长袍,慕寒轻轻一笑,没说什么,继续一口一口地吃着,只是这次慕寒吃相是着实不雅。
吧唧吧唧……
对面的姑娘换了个姿势抱刀,头也不抬。
吧唧吧唧……
小姑娘又换了个姿势拿刀,只是眉头紧皱了起来。
吧唧吧唧……
姑娘拔起刀来看了看。
吧唧吧唧……
姑娘终于是把刀又架在了慕寒的脖子上。
“你吃饭能不能斯文点!”
“太饿了嘛,没办法。”慕寒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只是又抬头叫道:“小二,给我再拿一副碗筷来。”
“我可不吃你的东西。”嫌弃地看了慕寒一眼。
“我也没说给你吃嘛!”
…………
半个时辰后,慕寒擦了擦手,看着空荡荡的盘子,又看着对面嘴角泛着油光的少女,笑意玩味。
套了半天近乎,只知道了这姑娘名叫姜芷,再问却是也不肯说,只是也问了慕寒的名字,慕寒悄咪咪的笑着道:“慕寒”。
慕寒招过小二,付了账,也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说道:“姑娘,咱们有缘再会咯。”
流州虽是慕王爷的根据地,却的确是一座实实在在的边塞小城,填饱了肚子的慕寒便一路奔着城门口小跑去,虽说是有着驿站,不过自己拿走了慕笙最心爱的砚台,指不定慕笙就带人在驿站猫着,等自己这大兔子自投罗网呢,只怕是被抓到又得是一顿胖揍。
慕寒悠哉悠哉地到了城门口,却看见城门前排着长队,慕寒一拍脑袋,这想起来,流州和西凉接壤,为了防止碟子传递消息,流州的门禁极严。他出逃慕府的时候,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带了常挂在腰间的“慕”字木牌,可若是让守城官兵知道自己是慕寒,逃跑计划不就都泡汤了?
“慕寒,你也要出城?”正当慕寒踌躇着要不要乖乖回慕府受罪时,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慕寒转头一看,原来是姜芷,不由地笑道:“是啊,这么赶巧?原来女侠你也要出城?只是可惜我却是忘带了身份牌,怕是不能与美同游了。”
“看你样子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怎么,守城官兵还能不认识你?”姜芷疑惑地问道。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慕寒,慕寒眼珠一转,便拉着姜芷直接在城门前插起了队,不管后面的纷纷攘攘,只是像大爷一样,把手中的木牌往守城官兵面前一亮,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慕府世子出逃,王爷特令城门今日需严加看守,若无身份牌者,禁止出城。”顿了顿,又说道“我等二人奉王爷之令,前往青州,在世子必经之路拦截。”
守城官兵看了慕寒的木牌,确定是慕府的手牌以后,赶忙吹起了号角,传达了“慕笙的意思”,慕寒也顺利地混出了城门,至于身后的百姓今天如何出城,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姜芷全程看着慕寒的表演,表情惊诧,却是没有出声,出城以后才拔刀出鞘指着慕寒道:“慕世子,失敬了,原来是条大鱼,殿下感觉自己值不值百两黄金?”
慕寒伸出右手食指,屈指在刀背上一弹,姜芷拿刀的手如遭雷击,慕寒捡起地上的刀又递给姜芷,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黄金百两也太便宜了点,但是买你应该够了。”
姜芷脸色苍白,惊恐地看着慕寒,慕寒也不见外,从口袋摸出一把银票,示威似的扬了扬,说道:“缺钱?我不缺啊,给本世子做一个月的丫鬟,黄金百两,也是有的。若是不做,这百两黄金只能烧给你了。”语气中满是威胁。
小美人无奈地点了点头,想要做个劫匪的人,却被反过来劫了人。
“别哭丧着脸啊,给本世子暖床,也不算委屈你,若是做的好了,别说黄金百两,万两也可以有的。”慕寒刚出门便收了个同行的,自然是兴奋不已。
却未注意身后的姜芷银牙紧咬银牙,悄然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待到慕寒转身去看姜芷时,早已擦干了泪滴,只是眼睛还是有些通红。英气却又柔弱的模样,甚是让人心疼,慕寒心中一动,捏住姜芷的下巴道:“不许哭,笑一个小爷看看!”
姜芷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却是惊艳到了慕寒,世子殿下不由得感慨道:“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姜芷立马收起了笑容,只欲拔刀和慕寒同归于尽,只是慕寒抢在拔刀之前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用两指夹着轻轻地揣入了姜芷的怀中,笑道:“快补补身子,你这一马平川的景象,还没世子我的壮观。”
姜芷眼角瞟到了银票上面写地数额,握刀的左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无力地放开了。